鋪開紙來寫重慶,在離別了不到48小時之後,這種失落的感受,還是相當新鮮的。在我起初踏上這片山地的時候,我並沒有想到此後的回憶,會呈現出如此美好的氣息來。重慶,這個曾因某些不愉快的回憶而變得黯然的城市,這次一經點燃,卻逐漸恢復了她溫馨、舒適的本色來。
現在我可憑著一些具體的物象來回憶虹影的文字,她在《饑餓的女兒》以及《孔雀的叫喊》中,懷著復雜的心情寫下的南岸和北岸,灰暗的舊屋和落滿塵霧的江水,現在我亦能親臨電影中的場景,《周漁的火車》、《巫山雲雨》、《生活秀》,熱鬧的集市和銹跡斑斑的索道都進入了我的世界。這些有意無意間的閱讀和觀賞,竟都在數年之後,成為我今次重慶之行的注腳。
城市:逆流而上的雨霧森林
朝天門:入夜抵達重慶,就先到朝天門逛了逛。記得去年這個時候,重慶的朋友錦瑟發來短信說,正在朝天門的餐廳內,隔著玻璃望去,人山人海,張燈結彩。而我當時正跟隨著游街的人群在南京路一帶移動,擁擠不堪,霓虹如影,自然也願意把友人當夜的情狀想象成與我相當,然而這一次趁興前去,卻看見了一個濕漉漉的、行人寥寥的朝天門。我始終是沒有把朝天門的形狀想象好,這個應是廣場的地方並不太規則,騰不出一塊足夠大的地方來容納游行的群眾,它的三角形半島作為碼頭到是極合適的。大約是剛下過雨,潮濕的江風往岸邊吹來,空氣一下子比上海清冷許多,這裡變成了異鄉,而重慶帶給我的是一個意想不到的、沉靜而幽深的節日之夜。回想這三年來,我竟然在不同的三個城市裡度過了9月的最後一天,分別是北京、上海、重慶。
解放碑:要不是好吃街挨著解放碑,我恐怕對這個重慶最繁華的商業中心都不會有什麼印象。說到商業,在上海每天工作來往的地方即是風情肆意的淮海路,已經是商業及人文氣息結合相當密切的所在,解放碑的歷史也僅僅追溯至解放時,共產黨在這裡數了一塊碑,久而久之,人來人往,循著碑這一圈,通通升級變成大廈。不管是借了附近碼頭的便利,還是因著解放碑的福氣,這裡不能不說是一塊風水寶地。因為相機存儲卡出了故障,我和小余兒幾乎無心看風景,一路只是找數碼城和相機城,一百來張相片以及SD卡的報廢,實在是令小余兒沮喪許久。直到換了256M超大容量的SD卡,小木兒我又許諾請小余兒去好吃街吃香的喝辣的,小余兒那撅成雞冠花樣的嘴才總算露出了一點花心。
好吃街:筆墨不足以形容味道。如果可以的話,那麼買張美食報紙來即可,何必還滿大街的去找食肆作甚?但是為眾位看客介紹好吃街,卻是小木兒我義不容辭的責任。原先亂逛的時候經過這裡,沒看到那個帶有象征意義的老漢吃火鍋銅像,於是便睜眼不認,堂而皇之地走過去,直到最後真正去尋找這個地方,才知道好吃街原不是小吃鋪子林立的小路,而是幾個窗口便足以令路人排起打幾個彎子才能找到頭隊伍的一條大街。推薦的一款組合是“冰火兩重天”,即酸辣粉和爽爽冰,兩個小碗,一手一碗,一邊冰冰甜甜,一邊酸酸辣辣,並且都是外省吃不到的好配方,爽爽冰裡有口感超紉的小丸子,咬起來一波一波的蜜糖味,還有許多水果和葡萄干,酸辣粉上鋪了薄薄一層肉糜,內裡調料豐富,辣味超勁,可以說,錯過了它,就等於錯過了好吃街。其次,各種串串香和燒烤肉丸、田雞、鱿魚等也是值得嘗試的。不過忠告在於,每樣都不要吃太多,不然你就會像小木兒和小余兒這樣,捧著酒足飯飽的大肚子在好吃街上招搖而過,最終不得不捨棄了另一道美食:川北涼粉(等待稍後在沙坪壩段落中再做詳解)。
磁器口:不久前有一個笑話,話說小余兒在公司裡宣傳重慶,說到重慶有個“瓷器口”,於是眾人便預定,要小余兒帶一點重慶“瓷器口”的瓷器回來當作旅行禮物。回來與我一說,我當即糾正了他的錯誤,小余兒哇哇大嚷,十分狼狽。
磁器口老街不一定有周漁們的身影,但至少代表了重慶老街的普遍風貌。熱鬧的那一段是磁器口正街,被買賣商品的色彩所擠滿,幾乎瞧不出本來的顏色。不過小木兒還是非常喜歡這類賣小玩意的小街,何況價錢也不貴,要比上海那種恆隆或者中信泰富逛來舒坦許多(看來還是老百姓的命),在這條小街上,仔細搜索可發現幾個特點:好吃的特別多,其他商品都是中看不中用。用糖漿做的彩繪糖令人頗有見到老友的喜悅,捏面人手藝不精純,但相當有趣味,此外麻辣蟬蛹、烤全魚、毛血旺、紅油千張、炸麻花魚、炸小螃蟹等都是值得一嘗的。磁器口最有名的還是小麻花,果然口感酥脆,尤其椒鹽味更勝一籌(我和小余兒都帶了兩大包准備回家慰勞親友)。不過警防磁器口的陷阱,有個像枕頭似可愛的炸面粉千萬不要碰,要二元一個,其實中空內放指頭大小的鹹肉一片,連肉的味道都嘗不出來。
第二次去磁器口已近傍晚。從另一邊的小路拐進去,只看到幽靜住家,當地人的小菜場,初上的路燈,往來的貓狗,層次錯落的白房子安座在路的兩旁,階梯上下,這才是找到了一點重慶風味的人煙。那些高低不平的地勢,已早就了房子天然的風格,即使,每家每戶的門楣,都掛著危房的警告。
沙坪壩:最早對沙坪壩的印象,大概是瓊瑤小說裡某個女子,被稱作沙坪壩之花。這個地方,憑著大學雲集的貴氣繁榮起來,變成了商業中心。大凡重慶的商業地帶,顯少給我等同南京路、淮海路這種道路的印象,而更多的是一個商圈,如解放碑圍繞著碑,而沙坪壩則圍繞著三峽廣場。三峽廣場是一個相當有趣的廣場,這種地面的蜿蜒直延伸至葛洲壩,突然地勢一低,葛洲壩的水流下來,變做了一個露天的地下廣場,其中奧妙,到現在我都還不能接受。這大約便是重慶的魅力所在了吧。附近的成都名小吃城,4、5元便可買到香噴噴的紅油抄手或者鐘水餃,游客也大可選擇10元——25元的小吃套餐,用幾十種小吃填飽肚子,這種經營,不可謂不貼心了。這一次我和小余兒沒有錯過川北涼粉,不過感到最好吃的還是擔擔面。
一顆樹、南濱路、歌樂山:夜探三地,雖然不是在同一天晚上。一顆樹著實謀殺了小余兒不少菲林,他那個積極勁兒可與專業攝影師一較高下,站在離夜空最近、離塵世最遠的觀景台7樓,為了拍到絕佳的重慶夜景,他擠在灌木叢中良久,可惜最後SD卡的壞區使小余兒的努力功虧一篑……我則捧著剛吃完泉水雞的肚子,還沒來得及消化。說實話,南山的泉水雞並未如我預料的那樣美味,首先雞肉太老,其次辣得瘋狂而缺少了一點回轉的余地,於是吃的滿嘴麻木忘記了究竟是什麼味道。倒是麻辣田螺十分美味。
據說,政府為了保住重慶美麗的夜景,強制許多建築必須在晚上亮燈。據說,有人問游者重慶的夜景像不像香港,游者回答,像,像香港停電的時候。當然,這只是個笑話。重慶夜景是五顏六色的,那些燈光,不像上海一片金燦燦,卻是各有各的色調。有趣味的是,白天灰蒙蒙的雨霧之都,連天氣晴好的時候,都能看見滿山遍野的灰塵,那些沿路的建築,總是鋪滿陳舊的顏色,而天空,也總是不見江南滴出水來的純藍。夜晚的時候大變相,灰塵都跳到黑暗裡消失了,燈光亮起來,那種暧昧卻變成一種分明,真正奇怪。
從一顆樹下來,回家的時候經過南濱路,哥姐指來看說這就是重慶的外灘。比外灘更長,更干淨,所謂的干淨,是指沒有那樣繁瑣的霓虹和燈光,而江心還是同樣冷月無聲。南濱路的另一頭用來做了美食一條街,突然間就彌漫了煙火,如同一個空地上搭建起來的世俗的集市。而後見識了一下重慶的DISCO,除去看到了精彩的鋼管舞之外,其他方面都相當差勁,包括一個差勁的DJ,差勁的燈光和舞池,差勁的歌手,還有沒有檸檬的科羅那。不過小余兒玩得十分盡興,還安慰我說這就是重慶特色,他在舞池裡跳得酷似扭秧歌,屬於胖子中間動作相當靈敏的那種。當然,在震耳欲聾的噪音中,我也在不斷反省,似乎我已經蒼老到再也不會HIGH,不會憤怒,不會興奮,不會因為一首歌而感動到閉眼……即使是曾經最愛的明哥在前,我恐怖也懶得多走一步去跟他問好,即使是曾經喜歡的LACRIMOSA響起,也難以激起我最癫狂的那根神經,不怪重慶的DISCO,就像不怪上海的ROJAM和掛二,你們也曾經帶給我快樂。
去歌樂山是臨時起意,也是哥姐說,他們大學時代的樂趣之一,便在於夜探歌樂山。這個從前革命烈士犧牲的墓地,現在變成了年輕人尋求刺激的游樂場。據說歌樂山上陰氣很重,據說路邊的雕塑從前都要打上恐怖的綠光。當然還是有膽大的情侶往這條路上走。幾個人吵吵嚷嚷一路,其實都是自己嚇自己,下車不敢關車燈,往前走兩百米便渾身發冷,小余兒攙我,我挽艷姐,旁邊還有二哥和多多,大家跑起來頗有點屁滾尿流的架勢,小余兒還操著他那滑稽的上海版四川話大喊:誰摸了我的屁股……
從歌樂山回家順便逛了幾個校園,西政、川外(重慶都直轄了川外還叫川外,真是一件尴尬的事情)、重大,烏漆抹黑,不過一陣涼風就可令我心情舒爽,這是還未淡忘的校園的香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