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問歸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漲秋池。
何當共剪西窗燭，卻話巴山夜雨時。
李商隱的這首脍炙人口的抒情短章《夜雨寄北》是上個世紀六十年代從我已故的長兄那裡學來的，當時文革，他把這首詩改寫了，表達自己當時的心境，給我留下很深的印象。此後，我在一些特定的場合和時間也用過這首詩。之所以用這首詩作開頭語，用其中的一句作題目，除去此次游覽巴山蜀水外，當然還有長留我心中的一段淒美的愛情情結。
巴山蜀水，天府之國，九寨天堂，峨嵋仙境，尋水都江堰，問道青城山……一幅幅萦繞在我腦海的圖畫；江城移都，西南直轄，大足石刻，三峽奇觀，血祭歌樂山，憧憬解放碑……一頁頁穿插了我半生的歷史。正因為此，決定親自駕車領略這川蜀文明，徜徉這天下富足，目睹這國色天香，感受這歌舞升平。
既然寫游記還是按著時間順序好一些。
2007年9月26日 陰
昨天是中秋節，為了我們出行准備時間充裕，全家提前一天就吃了團圓飯。早上6點30分，我們的川陝渝之旅就正式啟程了。因為今天要到達漢中，要翻越秦嶺，必須提前出發。本來說走晉焦、連霍高速，過河南、陝西到西安是輕車熟路，不應該有什麼插曲發生，但所謂的“每一次微笑都是新感覺”，小插曲還是發生了。
為方便出行，兒子從朋友那裡給我借了個GPS汽車導航儀。要說它的確是個好東西，一路上幫了不少的忙。但它畢竟是電腦，有時候還需要人腦指揮，只能駕馭它而不能當它的應聲蟲，這樣它的價值就會更明顯，作用更大。因為社會變化日新月異，它怎麼升級也趕不上，它是“老馬”認老路不認新路，認原路不認改造過的路。當然我們備課充足，發生沖突時以我為主自然就水到渠成了。
這個插曲並不發生在GPS身上。前不久河南開通了長濟高速，由河南的長垣到濟源，穿越京珠過新鄉、焦作，在濟源和即將從晉城開通的二廣高速銜接，這樣我們的路線就可以不走焦溫而改走長濟、二廣了。GPS也認識這條路，非常順利我們就過長濟上了二廣向連霍高速前進。插曲就發生在由二廣向連霍的轉接處。應該說第一個轉向指向三門峽的出口就應該右轉了，非常簡單的事情，但路中央卻放置了一塊寫有“前面道路維修，大車繞道”等等字樣的牌子，快速行進中我還沒有來得及看清有沒有小車可以走的路，車子就駛過這個出口。我以為既然修路就很可能還有另外出口，但沒料想到竟然就這樣錯過了向西的出口，車子在根本無法調頭的高速路上一直向南馳去。
此時GPS清醒了，我也清醒了，只好改走鄭少洛高速，繞洛陽南和洛陽西而過，然後重上連霍高速了。其實路也並沒有多繞多少，在高速路上行車多個三、五十公裡也不算個事，只是我們今天時間緊迫，浪費了時間是最大的失誤。
天陰沉沉的，鄭少洛高速車輛並不算多，很快我們就走上正途了。可時間至少多花去三、四十分鐘。後來想起來問題的原因還出在第一次使用GPS上，要不就依靠它，要不就自己決策，不能猶豫。
連霍高速走了很多次了，想在河南加點乙醇汽油，於是就進入靈寶服務區，加油休息用去半個小時。10點48分離開靈寶服務區直奔西安。西安繞城高速的路牌指示仍然是那樣不可思議，從西潼方向過來找不到上繞城高速向南的入口，只好沿去年的老路再走一遍，先出去再轉頭上來。西安繞城高速的西環和南環幾乎沒有車輛，簡直成了我們的專用公路，在西漢高速出口離開繞城高速走西漢高速向西南方向前進。
就先說說西漢高速吧。這條貫穿中國南北，穿越秦嶺，連接大西南的的重要通道，西漢高速戶縣到洋縣段不足250公裡幾乎修了長達六年之久。一說工程艱巨，打通“難於上青天”的蜀道自然絕非易事。又說政治制衡、行政割據和權屬利益等等也很大程度上影響了工程的進展，不過這也是中國特色吧。獲悉今年國慶節西漢高速開通的信息來至很多方面，我還特地加入“西漢高速QQ群”隨時了解進展變化。但最後確認的消息是9月30日剪彩通車。我此次去西南本來就有一種想駕車翻越秦嶺的沖動和欲望，既然西漢不通，自然借機實現自己的夙願豈不也是美事一樁。
“蜀道難，難於上青天”。李白的千古絕唱從我開始知道秦嶺那時起就有了想象中的令人望而生畏的艱辛和翻越秦嶺的遐想。如今有了國道，有了先進的交通工具，變遐想為事實的機會終於來到了。
蜀道是一個內涵極其豐富的大概念，包括四面八方通往古代蜀地的道路，有自三峽溯江而上的水道，由雲南入蜀的樊道，有自甘肅入蜀的陰平道和自漢中入蜀的金牛道、米倉道、荔枝道等等，也包括蜀地范圍內的道路，這是廣義上的蜀道。而通常學術研究中提到的“蜀道”，則是指狹義的概念，即由關中通往漢中的褒斜道、子午道、故道、傥駱道（堂光道）以及由漢中通往四川的金牛道、米倉道等。而今我們要走的正是由關中通往漢中，再由漢中通往四川的這條蜀道。
先看看李白老先生當年的寫實吧：爾來四萬八千歲，不與秦塞通人煙。西當太白有鳥道，可以橫絕峨眉巅。地崩山摧壯士死，然後天梯石棧相鉤連。上有六龍回日之高標，下有沖波逆折之回川。黃鶴之飛尚不得過，猿猱欲度愁攀援。青泥何盤盤！百步九折萦巖巒。扪參歷井仰脅息，以手撫膺坐長歎。
再看我們今天的經歷吧。下午1點06分，我們在西漢高速澇峪口下了西漢高速，滿路上的彩旗飄揚和時而穿梭而過的警車標志著西漢高速通車典禮的准備工作還在進行中。下高速右轉即上107省道，走上這條也叫環山道的公路要比地圖和網上的介紹容易的多，107省道的路況除去沒有封閉以外幾乎和高速公路相差無幾。35公裡的路程不到20分鐘就跑完了，很快就轉上了翻越秦嶺的重要通道國道108，此時時間為下午1點25分。
秋雨纏纏綿綿，無休無止地下著。我們開始爬行在這條破爛不堪的108上。108——這條好似共和國動脈一般承載著巨大的運輸負荷的國道，雖然不是唯一卻是歷史最長、貢獻最大的翻越秦嶺的重要通道，是有著無數個90度、180度、360度的彎道和接連不斷和上下不止的坡道組成而路面也只是兩車道寬的盤山公路。GPS因為是衛星圖，它可以把公路扭成麻花狀的地段一次有一次地反復呈現在屏幕上，但對公路一側的高聳的山峰，另一側的萬丈深崖下面湍急的河流卻沒有絲毫反應，看來還是落後，很快就會有三維的GPS出現的。因為有思想准備，也從很多資料上看到過秦嶺的艱難，所以我駕駛著車子幾乎沒有什麼太緊張的感覺，而真正的困難是超車和會車，處理好這兩個環節自然就顯得輕松一些。可這樣的公路倒是使得夫人緊張得很，手心的的確確攥出一把把汗來。
其實倒是應該換個心情來雨中過秦嶺的。秦嶺是個山系，是中國河流南北流向的分水嶺。豐厚的植被在雨中、在霧中時而郁郁蔥蔥，時而雲霧缭繞，點綴在一片綠色中的村莊大有“白雲深處有人家”的感覺，充足的降水量、適中的溫濕度和濃密的森林植被，得以成為金絲猴、熊貓和朱鹮（最近又出了華南虎）的棲息地，成為人們和這些珍稀動物和平共居的家園。
秦嶺的山並不算高，山與山之間的小開闊地就是村、大開闊地就是鎮，再大一些的盆地就是縣城，很快我們就進入前不久剛被洪水和泥石流沖進去的佛坪縣城，災害的痕跡還沒有完全清理完畢，道路中也還有些剛剛補修過的地方。佛坪是我們計劃中到漢中路過的唯一的縣城，在縣城附近的加油站加滿油後繼續前進。
崎岖的山路連綿的秋雨，秦嶺南麓的風光要比北麓更加迷人。雨中過秦嶺，除去險峻更多的是濃濃秋色中的撲面而來的是滿目蒼翠；而108國道除去依山而建近水而行外，更多的則是體現自己作為共和國大動脈而肩負著超負荷的運載能力。大噸位的貨車冒著黑煙烏龜般地爬行，穿插而過的小車則在力爭縮短著自己的行車時間。遠處看去的秦嶺人家，綠樹紅花，白牆烏瓦，不見院落和圍牆，掩映在山腰的樹叢中，人們就這樣安詳地生活著，繁衍生息。
不遠就是洋縣了，在那裡的龍亭就可以上高速了，我們即使辛苦也看到了希望。5點半到了龍亭，意想不到的事情又出現了，為了西漢高速的剪彩活動，竟然把早已開通的龍亭至漢中段也給封閉了。一些執政者的做事風格就是這樣。也難怪，政績是每個地方官員升遷的重要砝碼，而排場又是政績的重要組成部分。這些我們是再熟悉不過了，不需要去和任何人說好話，也無需怨天尤人，這就是現實，迅速決策，選擇適合自己的道路前進。
本來計劃一口氣跑到漢中的計劃落空了。從上108到洋縣龍亭，200公裡翻越秦嶺的路程走了整整4個小時，人困車乏，立即調整計劃，在龍亭吃飯，然後繼續沿108進入漢中。因為不是飯點，路邊的一家並不算小的飯店也勉強接受我們的請求，和一伙當地的客人一起吃酸菜面條，就湊合著吃點吧。
若在龍亭上高速到漢中也就最多一個小時，但要走國道108時間就要多出很多了，但已經到了這裡，再晚也不過摸黑進城罷了。路過洋縣即古洋州，因何得名，百思不得其解，應該說這裡算比較貧窮的地方何來“洋”字得名。蘇轼寫過《洋州三十詠》，其中一篇詩雲：“漢川修竹賤如蓬，斤斧何曾赦箨龍。料得清貧饞太守，渭濱千畝在胸中”。 詩裡說在洋州當太守太窮了，饞了沒東西吃，就把竹子都吃了。回來後網上查詢，據《漢中府志》載：“洋以川名，舊治在西鄉祥河之上，祥河之川，其後改祥為洋”。原來祥洋作同。
沿著108過了洋縣到了城固，這段路並不難走，可城固到漢中的道路卻因為大修竟然又必須上高速進入漢中了，也算走了一程西漢高速吧。上了西漢高速，GPS不認識它，反復地提醒我們調整路線。
晚上7點半，雨中的漢中市早已燈火輝煌，所住的郵政大酒店非常醒目。GPS一進城就顯出它的威力，順利地幫我們到達目的地。
今天從早上6點半到晚上7點半，除去吃飯和休息，幾乎整整開了12小時，到漢中停車時我看了一下公裡數為935.7。我突然想到中國移動的一句廣告詞，於是欣然寫下下面兩句的感受：
雨中過秦嶺——艱辛，
日行兩千裡——我能！
晚上還有一場女足世界杯比賽，德國3比0勝挪威，算在情理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