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在麗江時,聽住同一個客棧的幾位老年人說重慶的夜景比香港還漂亮,上一次去重慶還是在十幾年前,那時也只是路過,從朝天門碼頭坐船走三峽,只記得混黃的江水和熙熙攘攘的人群,夜裡,並沒有太深的印象,聽他們一說倒有去看一看的意思了,從貴州回家有兩條路,一條快些,近些,一條遠些,慢些,我選擇了後一條,只為了重慶。
去重慶的大巴路過遵義,貴遵公路還在修,又憶起了上次去遵義的厭倦,到重慶藍平壩時已是下午4點,人們在街上跑來跑去,我去哪裡呢?問一個賣報紙的小販,先去火車站,菜園壩已經不發往山東的車,去了北站,一個新站,很大,人不多,想以後可能會更好,買了第二天的票,在站前廣場的一個售貨亭裡訂下了在這裡24小時的行程,夜游兩江,重慶一日游,80加60,倒也不貴,一個熱心的司機將我拉到朝天門化工賓館,說住在市中心好一些,窗戶外面就是混濁的江水,遠處有層層的樓房,風景還不錯。
在馬路邊的大排檔簡單地吃了點東西,上船,岸邊有賣各種小吃的小販,還有背著掛滿氣球的架子跑來跑去的生意人,滿江紅號,共三層,二層是飯店,三層是觀景平台,有人在包間裡杯來酒往,絲毫不顧忌窗外探視的目光,燈光慢慢地亮了起來,8點,船開了,先是嘉陵江,過去這條江水是清的,與長江會合時的分界線很明顯,當地人說同流不合污,後來也渾了起來,看不出區別。從朝天門開始,逆水而上,岸上的燈光很是耀眼,有射燈掃來掃去變化著看到的景物,遠處的大橋晶瑩透明,據說是用了最先進的反光材料,確實很漂亮。
五彩的燈光使渾黃的江水絢麗起來,面對不停變換的燈光,披著不真實外衣的江水,我的情緒也漸漸迷離起來。一個久未聯系的同學向我發來短信現在怎麼樣?工作安排了嗎?,她也是在我的事情弄大之後才略知一二,頗為惋惜,說我舊性不改,一如從前,螳臂擋車,不自量力,雖是好心,難有好報。簡單的思索之後,我忽然感到一種身心的疲累,這種對抗,受傷的只能是我自己,我面對的不是一架風車,而是一股勢力,黑暗也罷,強大也罷,總是一個虛擬的東西,象一陣風,再多的指責,官員們仍然在恬不知恥地趾高氣揚,再多的憤怒,工人們仍然在與我無關地忍氣吞聲;再多的慶幸,小人們仍然在幸災樂禍地煽風點火,再多的冷落,鷹犬們仍然在不厭其煩地妖媚惑主;再多的同情,朋友們也只能愛莫能助地噓寒問暖,再多的牽掛,家人也只能無可奈何地一聲歎息,只有我,在一個空蕩蕩的舞台上顯得無所畏懼,可是,他們對我的無所畏懼又有多少畏懼呢?沒有,越來越現實的人們已經不再追求理想,信念和目標更象是一種誰也不真正相信的教條,天天喊的一定是自己不相信的,寫在紙上的一定是教導別人的。我四處的游走更象是一種自我放逐,這種放逐就象是一種自己喜歡的無聊游戲,雖沉醉其中,雖被人艷慕,卻與現實無補,甚至連一點抗爭的效果都沒有,因為,他們仍然在主席台上大言不慚地貶低別人的素質,卻一點也不願對照一下自己漏洞百出的信口雌黃有多少可笑,教育別人要誠實守信,卻完全忘記了自己官高位重的人格是多麼一錢不值,拿著比工人高幾十倍的年薪卻高喊著要與工人同甘共苦,他們都把自己當奴隸主了,卻說一直在為民造福,分明是一些流氓手段、無賴嘴臉卻說自己受黨教育多年,想來想去,我的嘴角竟然泛出一絲冷笑,可憐的世人啊,你們何時才能清靜如以前的江水,素淡如古時的明月?我沒有屈原的高潔,要以一襲白衣抵抗這骯髒的社會,也沒有王國維的固執,要以一池湖水來表明自己失落的孤單,更沒有陳天華的執拗,要以生命喚醒沉睡的世人,所以,我能做的只有游走和等待,這種游走早晚結束,這種等待,看不到盡頭。
回復一句:尚未可知,或許不錯。我想或許真的會不錯吧,天知道。
來晚了一天,昨天是重慶直轄十周年的生日,從報紙上看處處張燈結彩,來的路上司機說夜裡的禮花鋪天蓋地,今天沒有,如果剝離真的能給一個城市帶來活力,我們何必非要擰在一起?舊有的體制總有不合適的地方,所以才會有重慶十年裡的飛躍發展,這種類似背叛的分別和過分誇張的慶祝,估計四川人不會喜歡。
本想去一棵樹看一下重慶夜的全景,路遠,燈也在漸漸地關掉,想未必好看,就走著去了解放碑,燈關了,行人稀稀落落,林蔭道裡的連椅上有戀愛的青年人卿卿我我,插花展還擺著,沒有人破壞,夜裡不是太好看。有一毛孩子走近我,往我手裡塞一些名片樣的東西,問要不要帶過來你看一看?糾纏不休,我舉起架子做揮舞狀,才悻悻離開。
賓館門前的大排檔還在營業,有醉漢,大聲劃拳,我吃飯的時候注意了一下,那傻子,總是伸三喊九,不輸才怪。
飯後去買煙,問四川出什麼煙,店主很生氣,高聲叫道:我們是重慶,不是四川。好象受到了很大的污辱,莫名其妙。
(朝天門碼頭)
(江對面)
(夜重慶)
(夜長江)
(夜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