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南丫島流浪記
7月25,星期六。
其實從太陽升起算起,這才是我到香港的第一日,天氣突然一轉往日的陰霾。Wawa叫上了我們的大學學院同學,她現在的同事,又是一個長腿美女Cathy。我們三人早上九點在尖沙咀港口坐天星小輪,說起來慚愧,我在香港自始至終都米有買八達通卡,那天晚上我的一個在上海工作的法國朋友突然飛到香港,莫名其妙送了我一張,我就順手把它花了個一干二淨,當然,這是後話。
在香港街頭,看得最多的就是美女跟充滿異國風情的路人。天星小輪則是性價比超高的過海工具,2.2元一人一次(船的下層只要1.7元),對岸到達維多利亞港皇後碼頭,不過老實說中環那些高樓大廈倒沒給我留下深刻印象,我在上海的居所後窗每天都能看到東方明珠跟金茂大廈,工作又在南京西路寫字樓區,因此實在對高樓大廈見怪不怪了。
關鍵是海。我們在皇後碼頭乘船出海。其實這是多年來,我還是第一次近距離看到如此清澈優美的海水,難怪真正的有錢人不買房子買游艇出海,感覺確實不錯。
香港其實是個海島城市,這個地理位置絕對得天獨厚。一路揚帆青山碧水,映襯著山上的白色別墅,心情不知不覺就像被風吹起的長發,飛揚起來。我拍了無數照片,不過感覺都不如真實那麼美妙自然,所以也就不發上來獻寶了。
周潤發的故鄉,南丫島,其實只是一個供著媽祖、有個小海港的小島。我們一上島,就有到了世外桃源的感覺,島上出奇的安靜。順著Cathy的導游圖走,感覺一路很順。也沒有人向我們強行推銷東西,感覺非常自然,要是大陸旅游點的那些刁民也能學著點兒就好了,唉。
我們上島後就順著古舊的小巷直奔天後廟,不過是個供著媽祖不甚起眼的小廟而已,一堆當地老人在廟前的空地上閒聊,納涼,他們大概對游客都習慣了,所以也沒人理我們。天後廟前的石獅子很搞笑,是西洋風味的,我在旁邊拍了照片。看到牌子上介紹說是因為當時大陸適逢文化大革命,沒有石獅子出口,於是當地人就向澳門定了一堆西洋獅子,這麼多年也就混下來了,看來將來也會混下去用的說。
我們沿途看到好多高而且壯的老外,有的看起來像意大利黑手黨,帶著小孩跟大狗狗在雨水裡慢慢走,仿佛原住民一樣悠閒自得,才明白有好多老外在這裡租房住著度長假,真讓人嫉妒。中國人不會有這種閒情逸致,中國人有精力了不會悠閒度假,但會搞政治斗爭,黨派斗爭,而被教壞了的小孩子又會一代代斗下去,白白讓狼子野心的鄰邦撿便宜。
雨越下越大,在狹小的巷道中行走,Wawa跟Cathy兩個mm開始抱怨自己的跑鞋進水了,我開始慶幸自己穿的是那雙在佛山買的粉色涼拖鞋,跟當地人的木屐相比毫不遜色。穿過雨簾,我們看到一幢非常非常美麗的小房子,名字用花體字母標在粉黃色的格子門上——“Consignment(寄賣)”,門邊的玻璃上貼滿了風格迥異極具視覺沖擊力的小畫,從一朵小花的塗鴉似的素描到毛澤東畫像到公民凱恩的畫報都有,古舊的牆壁上刷滿了艷麗的圖案符號,連角落紅色的信箱上都塗刷了調皮的粉藍色符號,感覺像是一個pub或是風格另類的餐館。我們三人在門邊擺著pose拍起照片,效果出奇的好,不過不敢驚動裡面的人,怕萬一捨不得離開,會耽誤一天的行程。
走到小路的盡頭,雷已經打得很大了。香港的雨是劈頭蓋臉下來的,不過來得快也去得快,道路原本就不髒,越發洗得干干淨淨,空氣也很保濕。我們臨時沖進路邊一個小佛砻裡避雨,發現供的竟然是三山國王,這個王不知是何人?說不定是天上的神明,也可能是古代的海盜頭子,有興趣的人查一下好了,嘻嘻。既然借他的地方避雨,我還是對他拜了拜表示謝意。
一個好男人起碼該做到——“敬仰天上的神明,愛護自己的女人……”,可是我現在還沒看清,究竟誰是這樣子的好男人,或許等我看清了,他已經有了自己要保護並珍愛的,這是一件好事,但我會失望,然後笑著離開。
Cathy是個旅游狂,Wawa又是一個健身迷,處女座的完美主義者,生怕多一毫克贅肉破壞其美好形象,可是,她已經夠美了;想想自己最近因肥嘟嘟的臉蛋跟腰身被人喚作“米其林”仍對美食死不悔改,這種對美的知覺的差距,汗死我了!我回去後一定要減肥!雨還沒停,兩人就急著繼續前進了,我們轉回巷口,下面都是山道,不太好走,山上的雨水像小溪一樣流下來,我們一邊走一邊一邊躲雨,路邊看到一家洗衣店裡,一個菲傭帶著三個洋娃娃一樣的小孩子,跟一條小狗玩,很有意思,兩個大一點的孩子大約四五歲,一男一女,穿得像雙胞胎一樣的紅色運動服,活潑得要命,不停的搶著抱那條小狗,而那條小狗顯然更喜歡那個最小的大約兩三歲的小孩子,保姆把他放在桌台上,小狗就不斷跳起來想咬小小孩的腳趾頭。他們無聲的游戲著,興致勃勃,對他們而言,我們不過是路過的旁觀者,或者,什麼都不是。
走了一會兒,不知不覺我們前後都看不到人影了,放眼望去,除了靜寂的青山就是遠處無聲的大海了,就像一部掛在天邊的布景畫。我們先去了海灘,這是一片很小的碎石沙灘,恰逢漲潮,足夠我們尖叫拍照了,可惜的是沒有換上泳衣。我站在礁石上拍照時,比較不幸,一個大浪突然沖上來,把我從頭澆到底,然後Wawa調侃:“看到侬粉紅色的小褲褲了……”我急忙辯道:“是紅色的,我特意在本命年穿的,只不過在白色裙子下就顯得……”說完我自己也覺得自己比較無聊,就干笑道“等會兒就干了,呵呵……”
一會兒一隊內地旅游團到,有中年男人開始挺著肥碩的啤酒肚下海游泳,我們當機立斷,撤就一個字。然後對我而言是一段艱苦的歷程,都是不太好走的山路,雖然比浙江衢州的江山好爬多了,但我這人天生懶得運動,一路嚷著肚子餓往前挪。相比之下,Cathy簡直是綠林出身的山地健將,一路精神抖擻,PFPF.
我們下山時看到了兩個當年日軍侵華時流下的防空洞,陰森森的,洞口列示不許進入,我們也沒膽子進,說不定裡面還埋有炸藥呢。同時我裸露在外的手臂跟小腿都被蚊子咬了,很痛,想想南亞蚊蟲有可能帶不知名的病毒,心裡不禁有點惴惴。雖然離開海灘後山路就不太好走,但沿途綠木滿眼,山水相間,還有觀景台遠眺海景,也確實抵得過一路勞苦了。然後總算到吃海鮮的港口了,我們選定了一家有優字標志的餐館,點了他們推薦的扇貝,鱿魚,蛏子等,我們三個人吃了近三百元,沒吃到幾個菜,覺得好貴,扇貝十五元一只,還加收15%服務費,跟茶水一起擺上的鹹菜小碟竟然二十元一份,也不聲明是收費的,真是斬人沒商量。最不合算的是一個60元的椒鹽鱿魚,感覺口感跟上海地攤上賣炸鱿魚沒有區別。但有一個南丫島蝦膏海鮮炒飯,強烈推薦,一大盤才45元,裡面該有的海鮮都有,還有無比美味的蝦膏,不知是怎麼做出來的,我都想買一瓶帶走送給老媽啦。這家餐館雖然開價貴,但有自己的船包送我們回去,因為回程船費也貴,所以抵過菜價,也還算可以啦。
回來的船上,我們坐在船上層的觀光區,享受著陽光、海水、海風,肆無忌憚的歡笑、拍照,好久沒有這麼開心了,以至於回去後我做夢都常夢到這個場景,三個美女,長發如絲,在陽光傾瀉的游船座椅旁擺pose,絲毫不見疲意。
我們一回尖沙咀,就去當地最大的shopping mall——海港城逛,之前我的香港同事也推薦過,但是它的龐大還是超出了我的想象,對於逛街其實不太在行的我,實在是一種甜蜜的負擔。我的涼拖在南丫島爬山時就已經不行了,現在更加撐不住了。海港城裡幾乎涵蓋了世界各地能想象到的所有大牌服裝,從一線的LV、Burberry等到二流的香港自產品牌都有, Wawa在她喜歡的西班牙“Mingo”試衣時,我意外收到那個我稱之為“猥亵的法國男人”尼古拉斯(Nicho)的短信,原來他也在香港。作為他入香港籍的回報,他必須每個周末從目前工作著的上海趕回香港住兩天。雖然我們是朋友,我從來不把他當外賓看,因為他的小氣精明比真正的上海小男人更小男人。我已經無法不鄙視他了。沒想到這天晚上他突然轉了性子,約我吃飯,還主動提出他請客,吃我從沒吃過的大餐。結果我這只貪吃鬼果然不負眾望,再次上鉤,重色輕友,扔下wawa跟Cathy,屁顛屁顛跟他去蘭桂坊吃所謂的俄羅斯大餐了。
一路上,Nicho像一個真正的香港人一樣向我介紹了天星小輪的歷史,匯豐大廈在法國人心目中的位置,以及我們腳下的登山電梯是所謂世界上最長的人工電梯的事實——笑話,有什麼電梯是月光驅動的?
他充分發揮一開始迷得我一愣一愣的那股法國人特有的讓我咬牙切齒的爛漫,深情地說道:“Dear Emily, just pretend this is our first date…….”笑話,老娘根本不記得有跟你約會過,不過你一毛不拔倒是真的,在上海在便利店買冰淇淋的兩元錢你都會讓我付給你。
平心而論,剛到上海的Nicho還是蠻符合中國女孩的審美觀的,白皙的皮膚,高高的鼻梁,深邃的褐色大眼,配上柔軟的褐色卷發,很有點古羅馬柔弱美少年的味道。可惜,他千不該萬不該身為懶惰的法國男人,在上海呆了一年後,三餐不濟,空有一個五星級酒店式公寓的廚房從不舉煙火,晚飯如果沒人請吃,他就靠吃糖豆喝法國酒聽音樂果腹,這樣一來再好的皮囊也要形銷骨立,如同垃圾。最惡心的是,他這樣的生活還想把我拉下水,做他的“Chinese Rose”。大家都知道,我不當悍婦已經很違背我本性了,如今還要客串他的”Cookie and Sweetie”,只有垃圾頭腦的人才會這麼指望。我唯一還跟他保持聯系的理由,大概還是因為他特有的法國人的浪漫,他贊美我眉目如畫,符合他的審美觀,有著典型的東方美女氣質。我當然知道他說的話語的真實性就好像“天邊出了綠太陽”一樣讓人難以相信,但這家伙畢竟是唯一一個當面善意贊美我的家伙,至少讓我覺得自己不是垃圾。但我在香港海港城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個法國垃圾,剛剃了一個貝克漢姆頭,襯出他碩大的忽閃忽閃的大眼睛,明明不適合他圓溜溜的小腦袋,最重要的是,讓我在Wawa跟Cathy面前無地自容,原來在學校裡無聊時還討論說要養一個漂亮聰明的混血小孩,要是她們以他為模版估計小孩的形象就慘了。
在靠近蘭桂坊的一家所謂的高檔俄羅斯餐館裡,Nicho少有的點了數個一百多元一盤的菜,讓我一時摸不著頭腦,這個吝啬的家伙轉型了嗎?他就著燭光,娓娓道來,自己終於決定到離開上海,到香港工作了,已經在香港一座離機場很近的小島上,租了一套靠海的別墅,沒有空調電視,簡單純樸,他要過完全自由樸實的生活,隨著潮汐起落而作而息。我在感歎了一陣人生無常後並沒有發表更多的感想,因為我已經餓壞了,第一道菜等了半個小時才上來,就是一盤味道怪怪的肉糊,拌著過硬的干飯,一下子就吃光了。第二道菜等了一個多小時,我終於撐不住了,問他可否去催一下,他說不,今晚是在西餐廳,你一定要學會用叉子吃肉糊(原諒我不記得它的英文或俄語名字),跟禮貌的坐等廚房上菜。我已經餓得不行了,看旁邊的人,果然都只是低語啜飲,並沒有人催菜,只有正襟危坐繼續等。第二道菜,果然不出我所料,就是兩片串在一起的烤肉,我登時想起《鹿鼎記》裡的韋小寶戲弄羅剎國俘虜時所吃的“霞舒尼克”來,就在我一不留神的時候,Nicho已經率先把大塊的那片烤肉撥到自己盤子裡吃了。我登時如釋重負,原來他沒有失常,還是那個精明到讓人不屑的法國佬,不過我無所謂,我是一個沒有壞心腸的人,所謂“壞心腸”,就是當自己盤子裡的肉已經足夠抵擋饑餓的時候,是不會觊觎別人盤子裡的美食比自己還多的。可惜,現實生活中,有的是野心家,大到妄圖以一種社會制度麻痺、魚肉世人的政治家,小到office裡觊觎同事而拼命對其吹毛求疵、打壓中傷的小人。勿念,且飲杯中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