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瑟秋風殘長城——北京風景年票之旅
北京的秋天真美，可惜這金風飒飒艷陽高照的日子總是一晃而過，這兩天寒流一來就要降溫了，天空被陰霾籠罩著，被壓抑的心也跟著天空一樣灰蒙蒙的。呆在家裡的日子不是上網寫點東西看看書，就是與電視為伍了。因為美國的次貸引發的全球性金融危機也成了最關注的熱點，電視早已鎖定在中央電視台經濟頻道的直擊華爾街風暴。
寒流來之前天雖然是灰色的，可是還沒降溫，雖然天氣沒降溫，可是心裡已經從火熱的奧運降到了未來經濟危機的冰點。老姐一貫關注經濟，兩年前的通貨膨脹老姐力主炒股，說是只有這樣才能跑贏CPI。後來在俺這個保守派的一力脅迫下，才於去年10月從股市退出，退出以後又把銀子投入了銀行理財，現在一想都知道理財的後果是什麼。
偶爾這件事會被提起，大家就會有點沮喪，前天晚上俺靈機一動就想出了個挽救損失的好辦法，老姐一聽說有了好辦法，立刻來了精神。俺說：“從現在開始要抓緊鍛煉身體，身體好了不生病，不但省錢還少受罪，損失不就補回來了嗎”。要想身體好就不能老在家貓著上網看電視，一定要邁開腿走出去，經常戶外活動身體自然就好了。
昨天早晨一睜眼，就透過衣櫃門上的玻璃看到外面湛藍的天空，天放晴了，老姐也跑過來叫俺說：“小二，你快看看外面，天可藍了，咱今天該行動了吧？“俺一骨碌從床上爬起來，心裡就開始琢磨著，今兒去哪呢。這秋天想去的地方真不少，必去的上方山、石林峽、司馬台和殘長城，司馬台上星期天去了，於是就想起了殘長城，因為交通最方便。
殘長城在八達嶺長城外面，出了八達嶺就到了塞外，那裡比城裡氣溫還要低不少，俺從櫃子裡掏出了沖鋒衣，連裡面的抓絨襯裡一起套上了。老姐一看就樂了，說你咋穿這麼多衣服，看著就嚇人。俺又把窗戶打開，感受了一下外面的溫度，就把沖鋒衣脫了，只留下了抓絨襯裡，外面穿了件防風外衣，當然俺還留了一手，在包裡裝了一件風雨衣和絲巾。
出了大院在門外的攤上買了四個燒餅充做午餐，過了馬路到對面去等車。昨天晚上剛下過一場秋雨，趕走了滿天的陰霾，此時晴朗的天空陽光明媚，勁風吹拂著楊柳，小月河邊的景色格外明艷。坐上兩站車到了牡丹園東，還沒下車就看到好幾輛345路快車進站了，據說345路快車也被列為北京最擠的公共汽車十條線路之一，可是俺就從來沒覺得這車擠。
345路快車到牡丹園東已經出來好幾站了，從這一站出去就上八達嶺高速，下一站就是沙河。這車通常是一兩分鐘就發一趟，在牡丹園還能有座位。而且這趟車是北京最便宜的線路，全程30多公裡刷卡才四毛錢，那就別提多合算了。才四十多分鐘，昌平東關就到了，先給交通卡注點錢，現而今交通就是咱北京老百姓最大的福利，多坐車就多享受。
又坐上了357路公共汽車，一會的工夫就到了南口東關，下了車往回走，到環島東北角等919路。919路是俺經常坐的車，要不然俺咋就叫了個919呢，就是因為好幾年前坐著919路去八達嶺回來上網就起了這個名字。沒等一會就來了輛919大站快車，車上人不少，俺最後上車一看後面沒座了，因禍得福就坐在前面司機旁邊那個導游的座位上。
這個熟悉的座位很久沒坐了，現在作為乘客而不是帶團坐著真痛快，不用一會站起來講解，講完了再回來坐會，真是坐了個塌塌實實。敞亮的擋風前是看不盡的風景，這條路大貨車禁行了，平常日子的八達嶺高速坦蕩順暢。老遠就看到居庸關紅色的關樓，還沒容你遐想，眨眼的工夫汽車就風馳電掣從這座披著一身歷史風塵的天下雄關旁飛馳而過。
高速公路從八達嶺長城邊上繞行而過，去八達嶺要先經過野生動物園的大門，然後經過岔道城，這才回過頭來到了八達嶺站。車上的人大半是去八達嶺的游客，卸下了這批游客，汽車又掉頭往回走，去殘長城是在西撥子下車，這裡下車的就只有我們兩人了。下了車對面就是西殘路，這條路通往殘長城，聽這名字好象就是專門為殘長城修的。
路口有好幾輛黑車在等客，小面到殘長城要15元，咱出來是為了溜腿，這銀子肯定是不能掏的。從西殘路零公裡出發，經過東溝村到殘長城景區大門大約有三公裡，這條路很清淨，少有車輛過往。走在陽光高照，西風勁吹楊樹飄零的路上，經過八達嶺過境公路工程施工場地，就到了闖王石旁，從這裡開始就算是走進當年的闖王小道。
繼續前行就到了殘長城大門外，殘長城景區大門是用木頭搭建的寨門，門上書著三個大字“順天寨“，這是李自成百萬大軍進攻北京城時在這裡扎營的地方。殘長城門票不菲要50元，若不是有年票在手，肯定俺不會來這個地方。一向游人稀疏的地方一反往日的冷清，可能是秋天的緣故，今天這裡竟然停著好幾輛小車，還有個輛旅游大客，團隊也來了。
進了大門闖王小道成了一條土石路，沿路一直向上，路邊不時會出現歷史的痕跡，有闖王的中軍帳遺址，還有修建長城時的長城石料場。這些遺跡共同存在於一條小路上，真是歷史的諷刺，明朝皇帝修長城是為了阻擋敵人的進攻，李自成則要從這裡攻破長城進北京。萬裡長城上險關重重，明朝統治者萬萬不會想到的是大廈將傾，近三百年的江山竟然失之於石峽關這個名不見經傳的地方。
一路向南走到西殘路五公裡處，就到了殘長城景區腳下，景區裡有兩個登臨之處，一個是走台階上觀景台，另一邊是通過殘長城缺口走棧道爬長城。觀景台在長城的一側，台階曲折一路向上，夏日裡茂盛的植物已經開始枯萎，在呼號的西北風中顫栗著。視野隨著台階的攀登逐漸開闊，近旁長城上的敵台和遠處的風景融為一體，成了一幅壯美的畫面。
站在觀景台上眺望被群山環抱的妫水盆地，四周的山巒層層疊疊，遠處的大海坨山峰頂竟然披上了皚皚白雪。位於延慶縣張山營鎮北部與河北省赤城縣交界的海坨山是燕山山脈的主峰，海拔2241米，是北京市第二高峰，山頂常年平均氣溫比北京城區低13度。每年的10月到次年6月山頂會出現積雪，海坨積雪也就成了這裡著名的一道風景。
昨晚的一場夜雨到海坨山頂就成了積雪，秋天最後的腳步在霜降時節匆匆離去，漫長的冬天即將來臨。天空中漂浮著大塊的積雲，呼嘯的北風在天空中肆虐地勁吹著，頭頂的雲朵像奔馬向前漂移，太陽成了檢測雲朵移動速度的坐標。為了等太陽出來給我們自己拍張合影，也費了半天的工夫，幾乎是剛把快門按下，還沒等到10秒的延時，太陽就又被飛來的雲朵遮住。
觀景台上找不到一處避風的地方，強勁的西北風打著旋的在矮牆環繞的台子上刮過，搜遍了樓台的邊邊角角，想找個打尖歇腳吃午飯的地方都沒有。燒餅的香味已經讓老姐按耐不住了，剛才坐在采石場前的棚子裡就想啃燒餅，結果風太大坐不住，只好作罷。現在一看觀景台也坐不住，就在下山的路上找了個背風的台階席地而坐，掏出了燒餅就著涼水啃起來。
這個地方雖然風勢小了點，可是沒有陽光，陰冷陰冷的，周圍都是荒草雜樹空寂清冷，凍得人心裡陣陣發毛，坐著坐著不由讓俺想起了鐵坨山。一個人在荒山野嶺鑽了二十多年都沒害怕過，浙江的青翠山林，雲南的茶馬古道，北京郊區的山山水水都給自己留下了那麼多的美好的人生記憶。自從任老師神秘失蹤後，一想起這些山川古道，似乎都充滿了莫測的玄機，想到這裡不禁打了個冷戰，燒餅也咽不下去了，趕緊叫老姐起身走人。
從觀景台下來，下一個目標就是殘長城的主要游覽區，進入這裡要從長城斷開的軀體中穿過，這就是闖王破關處。巨龍一般的長城在石峽關被打開了個缺口，闖王李自成率大軍殺進北京顛覆了近300年的明王朝。站在這個缺口當中，凝視著兩端的長城，殘垣斷壁碎磚亂石一任風蝕雨蛀。
歲月的風塵掩蓋了當年的血雨腥風，歷史也早已翻過那驚心動魄的一頁，300多年前闖王李自成就率領著百萬農民起義軍以摧枯拉朽之勢攻到長城腳下。八達嶺險關巨隘久攻不下，有人獻策改攻臨近的石峽關，闖王令一隊人馬繼續佯攻八達嶺，主力大軍直撲石峽關，大軍破關之後，從這裡奔襲30裡繞過居庸關殺到北京城下。
風雨飄搖的明王朝得知大軍兵臨城下，個個驚恐萬分，為了調集軍隊回師保朝廷，一生節儉穿著補丁摞補丁龍袍的崇祯皇帝因國庫空虛無奈向大臣們集資攤派軍費。到了這個節骨眼上，一看要銀子朝廷上下一片哭窮聲，崇祯皇帝給自己的老丈人也攤派了40萬兩，結果老丈人把門前插了草標，號稱要賣宅子。
等李自成破城進了北京，要犒賞全軍將士，打開大內府庫一看，裡面只有黃金17萬兩，白銀13萬兩，真是大失所望。結果在劉宗敏等人的撺掇下，李自成下令追贓，拿著花名冊挨個讓明朝的官員按官職大小獻銀。痛快交出銀子的立刻就放人，交不出來的就大刑伺候，一時間北京城內哀號四起。最後闖王的軍隊在北京城搜刮了白銀7000萬兩，是崇祯當朝的十幾年裡收的賦稅的三倍多。
李自成本想進城後登基做個好皇上，結果部下都不聽他那一套，軍紀渙散燒殺搶掠無惡不作，京城裡一片怨聲載道。最後駐守山海關的明軍首領吳三桂因其父被抓，一怒之下向清軍借兵報仇，吳三桂下令開山海關門，清軍不費一兵一卒，由明兵自己打開了百萬雄兵難以攻克的險關。清軍大舉入關，李自成的農民起義軍難敵清軍的鐵騎，慌忙敗北逃回老窩西安，最後在湖北九宮山下被一老農砍死。
做了42天皇帝的李自成後來成了歷史的教科書，多爾衮率領的清軍到北京後，吸取了李自成失敗的教訓，采取了懷柔的政策。著名的歷史學家郭沫若寫了《甲申三百年祭》，記述了李自成領導的農民起義軍由勝利走向失敗的過程和原因。李自成的成功是依靠農民群眾，順乎人心的結果；他的失敗是因為驕傲和腐化，從而失去人心。
今天在石峽關這個萬裡長城的缺口上回顧這段歷史，真是感受深刻，難怪人們說萬裡長城無數險關重隘，惟獨石峽關這個不起眼的地方，成了壓斷明王朝驢背的一根至關重要的稻草。歷史上修築長城最下工夫的明朝最後還是毀在長城上，石峽關被李自成的農民起義軍所破，山海關又被吳三桂打開，清軍沒費勁就進來了，從此以後清朝就再也不修長城了。
今天東溝村的百姓開始修長城了，本來景區裡的一段長城上被鋪上了木頭墊道，現在又開始清理缺口兩側的城磚亂石，看來是准備擴大景區了。過了缺口就看到了一條明顯的小道通順著山溝逶迤向前，一直想走闖王小道的俺就開始念叨了。老姐一看那條荒茅野草的小道，立刻就開始擔心了，怕俺真的就這麼一頭鑽進去奔了居庸關。俺趕緊安慰老姐說，今兒咱不走，以後再說，功課都沒做呢，俺哪敢就這麼走呀。
看著那條小道咽了口口水，惦記著啥時候真能走上那條路，拉著老姐走上登城的木棧道。坐在陽光燦爛的木頭台階上繼續午餐真是人生一大享受，瞇著眼睛曬著太陽，啃著燒餅喝著涼水再來點西北風，身邊有長城做伴，那叫一個美。這回坐著塌實吃著也從容，燒餅也夾上了午餐肉，算是犒勞自己弄了點實在的大貨。
深秋的北京寒意濃濃，塞外更是一片蕭瑟，小花小草完成了自己草木一秋的責任，都開始凋謝枯萎准備冬藏。殘長城傷痕累累的身軀上被鋪上了兩條木板棧道，兩邊加上了鐵欄桿擋護，兩個老鄉正在上面勞作，把木板中間那條裸露的長城上的野草清除干淨。長城上面的風更大，幾乎要把人吹下去，一個老鄉竟然坐在那裡抽煙也不怕把山給點了，還說沒事。
原本殘長城景區最經典的就是上面左邊這座五眼樓，這座敵台也不能上去，只能隔著一段殘垣段壁觀望。現在景區又在開發，以前過了木棧道後就不能往前走了，這回一看路面又向前清理了，老鄉說上面還有人干活正在開路，看到他們就往回走，到那裡就能從另一條路折返回來，不用再走長城了。
老鄉的話無疑給我們鼓足了干勁，不然的話，前面這麼陡的長城上去還算容易，下來可就難了。走在崎岖陡峭沒有護攔和垛牆的長城上，感覺自己也融入了歷史的長河，成了時代節點的寫照。這段長城跟司馬台不同，敵台稀疏相隔很遠，按照明朝修長城的規制每隔500修一座敵台。這裡跟司馬台不同的還有城牆上兩座敵台之間會有一個下行的通道，守邊的將士可以從這裡上下長城。
走了半天終於到了前面那座敵台，這裡比司馬台還要原汁原味，地上是碎磚亂石，牆上有開裂的縫隙，頂上還坍塌了一角露著湛藍的天空。沒有了戍邊將士骁勇的身影，掠過了金戈鐵馬的歲月時空，只有勁吹的西風在城樓中發出的嗚咽，和門窗穹窿中透過的風景。蜷縮在這四面透風的敵台中，無法想象守城的兵士是如何在這裡度過一年四季，春夏秋冬。
過了這個敵台繼續往前走，終於看到城牆外面有三個老鄉正在砍灌木修小路，一問人家說這裡沒有路下山。一聽說還要原路返回，老姐立刻沒了精神，再也不想往前走了，俺看著上面那個敵台，還意猶未盡。俺跟老姐說，你不想走就在這裡跟老鄉聊天吧，我自己上去看看，要是不上去，心裡就老惦記著，沒准過兩天就又想來了。
終於俺又站到了另一個更高的敵台上，這個城樓更殘破，幾乎全都坍塌了，只剩下了一面牆壁。前面的長城更加荒涼，可是那傷殘的身軀還是那般倔強，昂首前行一路向上，似乎有一種不屈的精神在支撐著。真想順著長城一直走下去，可是從這以後就出了殘長城的景區，應該是屬於不能爬的野長城了，長城保護法早就明文規定不能爬野長城，咱就別明知故犯了。
從上面下來，老姐正靠著城牆席地而坐看她的經濟觀察報呢，一看俺回來了就問：“那上面咋樣？”俺說：“好著呢，別提多美了，等回頭看照片吧。”老姐說：“我就知道你會這麼說，反正我也沒上去，沒去的地方肯定是最美的。”俺趕緊說：“剛才咱們爬的地方都挺好，沒了木棧道和護攔的地方感覺都不錯。
頂著七級西北風，兩人又戰戰兢兢從上面下來了，到了棧道旁，清理長城的老鄉已經把木棧道中間的草拔得差不多了，還收獲了不少草藥川地龍。又走上了木頭台階路，感覺就好多了，一會的工夫就下了山，走上了回程的闖王小道。路上老姐發布著消息：“經濟危機一來，首當其沖的是廢品，價格一下就跌了一半，這回囤積報紙的又被套牢了，還不知道什麼時候能解套。”
說說笑笑走到景區大門，又仔細端詳了半天闖王破城的紅夷大炮，銹跡斑駁掩沒了破城的輝煌一刻，只剩下鋼澆鐵鑄的身軀還在和歲月抗爭。回去的路是一路下坡，夕陽一往神情灑撒瀉在鄉間小路上，大風怕落日，強勁的西北風也沒了後勁。看完了經濟觀察報，老姐又開始發感歎：“雷曼兄弟公司的總裁真有本事，愣是把158年的公司給玩破產了，自己反倒掙了5億，難怪要挨打。”“咱平安的老總不也是嗎，賠了20億，自己還拿年薪6000萬呢。”俺又跟著念叨起了平安保險。
從殘長城景區出來五公裡的路，不到一個小時的工夫就走完了，到了西殘路口就看見一輛919路快車正在進站，緊跑兩步就上了車。這輛空調車密封真好，一坐上就暖和多了，這長城走得人都透心涼了，坐了一路竟然沒暖過來。雖然給凍得夠戗，可是殘長城的淒美和蒼涼，還是給俺留下了極大的滿足。如果你喜歡緬懷歷史，那就請記住有這樣一個地方，萬裡長城破關之處——石峽關。
(殘長城)
(五眼樓)
(殘缺的敵台)
(坍塌的敵台)
(蜿蜒的巨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