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秋天不知為什麼總惦記著香山的紅葉，香山是西山的一部分，西山我從小到大抬眼就能望見，可山裡那著名的秋色我大概還是在小學的作文裡寫過一回，然後就只聽別人去說了。
今年特別想紅葉，看見門前街邊銀杏的葉子黃了就想，看到樓邊花壇裡的月季花朵在枝頭上一天天凍干了也想，也不光是紅葉，小時候的好多事情都越來越想做——吃花生米、喝凍柿子、買棗泥酥皮點心、剁大白菜餡包水餃，逛動物園還有香山、紫竹院。
在周末睜開眼，早已有很好的陽光照進來，嗯，這晴天的香山，周末的香山，要是不想和人擠，那還是躲得遠一點。
其實慕田峪的紅葉不遜於香山，何況懷柔還有虹鳟魚吃。不過懷柔是少爺的童年回憶不是我的，我還是去通州吧，前幾天從報欄前走過，看到有篇報道說那邊開了家北京或是全國最大的書市。
那篇報道上並沒寫明書市的地址，不過我以為這樣的所在會像許多樓盤一樣，隔著十裡八裡就打廣告，應該不難找到。可我錯了，通州城裡沒有一點書市的影子，找不到一絲關於這座新開張的買賣的廣告。
把車泊在干道邊的一條小巷子裡，通州的主要街面還算繁華，一進小巷子馬上就安靜下來，平房小院間幾家清真小飯館不聲不響地開著，幾個戴白帽留胡子的老者正在從一輛三輪車上往下卸冬儲大白菜，一顆顆搬進院子裡去。有一家院門退進幾步去，門前是一棚花架，籐蔓在上爬滿，一位老人在掃棚下的落葉，院門上也貼著阿拉伯文的標志，這裡連路邊賣糖葫蘆的車上都貼著這個。
問了幾個人，聽見打聽新開的書市都搖頭，說沒聽說過，讓我恍然夢中，開始懷疑自己的神志了。十字街口買了瓶飲料，這裡的脈動比北京城裡便宜5毛，對面是家新華書店，進去碰最後一次運氣。那款台的女售貨員說聽說了，是新開了家書市，是在台湖那邊，不過她自己也沒去過。耐心等她收完一位顧客的錢，又問台湖怎麼走，女售貨員說你不是通州人吧？說著便細細指了道，往南，基本上是正南。
在地圖上找到了台湖，通州轄區內的一個鎮子。可還是沒走對，被風景耽誤了。往南走到張家灣一帶，沿河起了一大片歐式風格的樓盤，前不村後不店建得突兀，可從河對岸借著水色也不難看。順著路標往西是條林蔭路，兩側的樹冠把車道遮滿，葉子已黃，金燦燦地好看。
路邊有片白楊林，密密的、靜靜的，圖畫一樣。車開進去卻發現是爛泥一片，並且是上了糞肥的，忙不迭地逃將出來。有些東西還真是只能看不能沾，沾上了一身爛纏。
路邊找了家修車鋪去洗車，兄弟倆上手，做得很仔細。接活的是這家女人，還領著個七、八歲的小女孩，女孩一直在門前跳繩，跳得飛快。5元錢車就洗干淨了，一高興索性機油三濾的也讓他們換了，比城裡能便宜幾十元。趁著這工夫去隔壁的飯鋪裡吃午飯。
這一帶就這兩家店挨著，修車的叫兄弟店，賣飯的叫兔子王。這名字讓我想起成都芳鄰路上的酒吧來了，進門就問有沒烤兔子賣，老板娘說沒有烤兔只有熏兔，還得要提前一天訂才能有貨。平日這裡的特色是柴鍋炖菜，看了菜單，上邊除了兔子，還有雞、豬、羊、魚等也全有。
這飯館裡邊很大，曲曲折折全是小間，臨街的大間空在那兒，跑堂的不讓坐，說不想多打掃一間屋，我喜歡這屋的敞亮，堅持要坐，他也就認了，菜照規矩端了過來。
吃過飯重新往西，穿過一片片田地果園，路越走越窄，最後拐進一家敞著門的大宅院裡，院裡很大，得有好幾畝，裡邊砌著花壇，搭著天棚，四面有房，卻不見人影，只一條小狗在院裡，見到車進來叫都不叫一聲。回了車出去，心裡不禁揣測這裡主人的背景，鄉間真是藏龍臥虎之地啊！
台湖其實是有寬闊大道相通的，我們只不過是走錯了。等找到那條陽關大道時，看見路口還有刻著台湖生態小鎮的石牌。鎮上有所陸軍航空兵學院，暫新的校捨齊整威嚴。停下車本想多看幾眼，見門前的哨兵警惕地注視著疑似要邁步過來，這兩年和軍方交道打得多，知道他們的規矩，不想被盤查，趕緊就掉頭走開了。
台湖鎮政府的辦公樓也嶄新的，門前一個小廣場，整齊干淨而無人氣，去門衛室問路，保安說國際圖書城啊，知道，一直往前，三、四裡遠。
早上出門，下午兩點終於走到了目的地的門前。圖書城果然在一條寬闊的路邊，這裡是新區，四周空曠。圖書城的院子很大，足夠的車位之外，還布置有花木林地，一條人工小溪流水潺潺，幾個小木橋跨溪而建。
我去的時候是圖書城開業的第三天，門前擺放的一溜花籃還鮮艷著。樓外觀樸素，但內部空間很豐富，很大，一下子鋪開有幾裡地遠，書山書海，上下幾層樓梯滾梯相連。這間書城實在是太大了，大得讓所有的書都顯著微不足道，進到這裡邊讓人踏不下心來看書，淨顧著看樓了。
中國圖書進出口公司租下了一層的將近一半面積，這裡的外文圖書基本是按出版社排放，Lonely Planet的占滿了兩排書架。這裡的外版書在北京應該算是比較全的了，雖然版本不是很新。在這裡的圖書一般都可以打到八折，不過外版書八折之後仍然價格不菲。
中國書店在二層占了很大一塊面積，裡邊有大量舊版書的壓倉貨，價錢出奇地便宜。我買了本張愛玲的短篇小說集《色·戒》只花了4.80元，這是幾年前的老版本，標價只有8元，現在按六折賣。只是沒見到劉紹棠和汪曾祺的書，讓我有幾分遺憾，這兩位是我最喜歡的作家。汪曾祺的書我收集得比較齊了，劉紹棠文集我只有三本，也都是在新華總店的打折書庫裡買的，這裡沒見到賣。
回程的路很順，從圖書城往北直行幾裡就可上京沈高速，回到家翻頭一晚沒讀完的晚報，第二版大幅面是關於台湖圖書城的介紹，位置和行車路線標識的清清楚楚，後悔得我不知道怎麼著才好。不過沒看到也有沒看到的好處，目的地太明確了好些偶遇的風景就不可能看到，這麼一想，就又心平氣和了。
因為被那些原版書吸引，下一個周末又去了趟台湖圖書城，這回線路准確無誤，上京沈高速，第一個出口通馬路下道，拐一個U字就直抵圖書城了。只是圖書城比上周冷清了許多，花籃緞帶不見了，買書的人也不見了，大院裡空蕩蕩，只幾只綠頭鴨子在溪水裡自由自在地游著。
這回到吃中飯時又想到那家兔子王，可兔子王在哪裡實在是說不清楚了，還有那片可見而不可進的楊樹林風景，不知道都在哪裡。記得當時見到個叫齊善莊的地名，還有一個南姚園。上一回左彎右繞終於找到圖書城時眼前一亮，這一回一路順暢，反到覺得索然無味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