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就在“五一”節前4天，朋友長青打電話給我，問我七天長假想不想去越南，我很感興趣，但一打聽，自己去要先辦簽證，時間來不及了。又想去柬埔寨看吳哥窟，再一打聽，飛機票要單程三千多，比去美國還貴，實在不劃算，只好另做打算。
商量來商量去，決定先去四川海螺溝，再去重慶。不過，長青給我設了一個條件，在重慶有2天他要單獨行動，我開始有點猶豫，不知道這兩天在重慶如何打發，後來猛然想起初春在雲南虎跳峽徒步時認識的重慶朋友小周，一個電話，線那頭的聲音依舊干脆利落，小周告訴我，5月3日有個活動去重慶貴州邊界探險，6日回來。看來一切都有了著落，於是毫不猶豫定了4月30日去成都的機票。
昏昏沉沉從成都機場出來，已是中午12點半，急忙奔向石羊場汽車站，跳上去雅安的大巴。下午4點多達到雅安，長青通過他在成都的朋友的表妹訂了一部小車，從雅安去海螺溝。
在雅安，我們找了當地一家小面館吃中飯，要了一碗牛肉面，早就聽說四川辣名遠揚，於是關照老板娘少放些辣椒，可端上來一嘗，還是辣的要命，那碗面湯下肚，頓覺翻江搗海，強忍片刻還是上路了，直奔海螺溝。我們雇的司機頗有經驗，駕技娴熟，加上車況不錯，一路上左超右趕，我的感覺跟參加巴黎-達喀爾拉力賽差不多。
晚上8點鐘，在磨西鎮冰川飯店入住。吃了一頓豐盛的晚餐後，回到房間倒頭便睡。次日起個大早，從冰川飯店步行15分鐘就到了海螺溝溝口，每個人門票60塊，加上50元車費，上了一部金杯面包車。從溝口到3號營地大約10多公裡，全是盤山路，顛簸不斷，我坐在後排，經常被弄得左倒右晃。在3號營地下了車，沿林間小路1小時步行就到了冰川腳下。說是冰川，原先以為是白茫茫一片，走近一看，卻是灰蒙蒙的，冰上面夾著沙礫。據當地導游介紹，這裡是全世界緯度最低的冰川，由於兩邊的山體相互作用，山上的石頭、沙土會滑落下來，站在冰上，不時會聽到“沙沙”的響聲。我們又按原路返回，從3號營地乘纜車上了觀景台。遠眺大冰瀑，就像一個達芬齊的後腦勺。再朝上，可以望見白色的金銀山，雲霧缭繞，山峰直插天穹，蔚為壯觀。從觀景台有一條小路直通大冰瀑，一溜小跑，來到大冰瀑腳下。沒想到，在警戒線前，居然還有賣羊肉串的，這生意實在需要一些耐心。
又從原路乘纜車返回，准備去二號營地泡溫泉。我們這部車共八個人，除了我和長青，還有三個從上海來的，另外有一對四川樂山的情侶和一個成都來的女孩。沒想到那對情侶沒按時回來，大家就在車上干等著，順便聊了起來。我告訴長青到重慶後會去叢林探險，他有點心動，考慮和我的重慶朋友小周通電話後再做打算。那個成都女孩聽到後，也很感興趣，就問我怎麼安排，正好我們都要從海螺溝會成都，我們三個人就一下子熱烈討論開來，原本我和長青計劃包部車回成都，現在多一個人，也好分擔一點費用，路上又多一個伴，寂寞的旅途不免多一些談資。
大家談著談著，那對樂山情侶還是沒來，我們就慫恿司機先走，司機也是老實人，拗不過我們，就帶我們去了二號營地。
我是第一次泡溫泉，格外新鮮。躺在露天浴池內，抬頭仰望，能看到遠處白雪皚皚的雪山山頂，渾身上下被暖暖的熱氣包圍，閉上眼睛，就感覺來到天堂。那個成都女孩也和我們邊泡邊聊，又到另一個池裡游了一會兒泳，她游得真不錯，身材也很好，在這霧氣缭繞的溫泉裡，不免多了一份亮采。
長青和我要了點吃的，平時從不吃冰淇凌，偶爾吃一根，還是在海拔2660米的高山溫泉裡。我一下子感到生活真是很美好，無牽無掛，自由自在，舒舒服服，那是在上海這樣的大都市消失了很久的感覺。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泡溫泉也是如此。5點多，我們開始下山，往成都趕。長青打電話給原先預約的司機，沒想到那個司機因為“五一”旺季，跟我們談的車價從肆百漲到七佰。我們當場回絕，另找車回成都。問來問去，都是差不多的價，實在是高的離譜。一合計，決定當晚住下，第二天乘一早7點的大巴士走。
我和長青還是住冰川飯店，成都女孩要另找住處，幫她一問，價格太高不劃算，於是她問我們怎麼辦，正好我們房間寬敞，我的床罩給她鋪地當床墊，枕頭和被都有多，那就將就一夜吧，反正也不要錢。安頓下來，三個人就去鎮上吃“最後的晚餐“，點了滿滿一桌下酒的菜，酒是當地的藍劍啤酒，一天勞累下來，胃口出奇的好，一通猛吃，話匣子也打開了，我才知道成都女孩叫李霏，在四川大學學日語，她是先從成都去康定，而後在這裡和我們碰上的。長青騙李霏，講他是在黑社會混的，出來賣白粉的，賣的太好，到四川把買不到貨的客人擺平，說的繪聲繪色，我在心裡大笑不止。說著說著，大家論起輩份來，李霏管長青叫賴叔，管我叫武哥，聽上去怪怪的，像“紅樓夢”裡的講話一樣。
飽餐過後，長青提出要去足浴，我向來不去公共場所洗澡的，而李霏則是能省則省，所以大家兵分兩路，我帶李霏到冰川飯店裡轉轉。兜了一圈，實在沒什麼好玩的，只是屋頂有民族歌舞晚會，票價有點貴，而我們去時已經晚了，就沒有進去。在大堂後面的花園裡找到一間小亭，可以清楚聽到屋頂傳來的歌聲，倚著欄桿坐下，皎潔的月光靜靜的灑下來，又有清風徐徐吹來，實在是個爽朗的夜晚。
李霏告訴我，康定草原現在光禿禿的，一點也沒有“康定情歌”中那麼迷人，她去了很後悔，如果去最好是在盛夏季節。我們又談起接下來去重慶的計劃，想想前面還有精彩的旅途，不免又多了幾分憧憬。
正談著，看到長青回來了，因為僅有的一把鑰匙在我身上，所以叫上他一起回房間休息。長青問李霏晚上打不打呼噜，李霏氣得不得了，反問長青有沒有腳臭，兩人不知怎麼就爭起來了。這一天下來，我早就累的不行了，倒在床上，蒙頭便睡。
第二天的車是早上7點，所以不得不起個大早，收拾行李，退房，吃早飯，匆匆忙忙的。離開房間的時候，長青提醒李霏把扔在牆角的一包櫻桃帶上，全然大哥的樣子，沒想到李霏又問他“抓頭發在哪裡”，我還沒聽明白，原來“抓頭發”就是發夾，長青找遍了角角落落，那麼小的東西實在找不到,只好放棄了。
車上，長青對我說昨晚沒睡好，可能是足底按摩時睡了一會兒，再睡就睡不著了，看來沒去足浴實在是明智之舉，一是省錢，二是無失眠之苦。
從海螺溝去成都，三分之二的路是綿延的山路，最難忘的是穿越二郎山隧道，進隧道時還是細雨紛紛，出隧道時已晴空萬裡，可見二郎山之高峻。我們的車一路顛簸，我也昏沉沉地睡著了，等睜開眼睛，發現已在高速公路上，想必離成都不遠了。就在進成都郊區的時候，李霏突然跟我說不想去重慶了，我問她為什麼，她講和長青在一起有點怕，我實在不知道說什麼，不去就不去吧。
車到成都車站的時候，已是下午兩點，大家都沒吃過中飯，餓得快不行了，就找了家飯店坐下，一通猛吃。李霏執意要付帳，我們爭執起來，最後還是同意了。因為要趕路，不得不說“再見”了，兩天的相處雖然短暫，可一下子要分手還是有點捨不得，就像山裡的幾股小溪，剛匯合到一起，又被山石叉開了。我只能在心裡默默祝這個成都小妹妹一路好運。
二
從成都到重慶的高速公路是三個半小時，正好放完兩部香港警匪片，重慶也就到了。
我們住在大世界飯店，靠近市中心解放碑，放下行李洗個臉，就出來和重慶朋友小周見面。朋友相逢，自然是滿心歡喜。小周是一所中學的老師，說話干淨利落，一如重慶火鍋的風格。我們邊吃飯邊聊起隔天去叢林探險的計劃。長青聽說連著兩個晚上要睡帳篷，就打了退堂鼓。我問需不需要什麼裝備，小周說要買些吃的，山裡是有錢也沒地方使。一看時間不早，抓緊到超市買了些牛肉干和點心。
我回到房間已是11點多，倒頭便睡，心滿意足地睡了7個小時。干淨利落地收拾完行李，急沖沖地又上路了，離開房間的時候，拿起的最後一樣東西是浴室裡的浴帽，塞在了褲兜裡，沒想到後來竟派上了大用場。
我們集合上車的地方在大田灣賀龍巷，一共二十個人兩部車，一部是廣州標致505廂式車，一部是中巴面包車。我和小周在標致車上，後車箱塞滿了行李，我一看，全是帳篷、防水墊、登山包。小周告訴我，這次活動是她參加的重慶“叢林”俱樂部組織的，來的大都是二十多歲年輕人，小周參加過多次活動，很多人是熟人，我和他們打了個招呼，很快就上路了。車出重慶市區，朝綦江、三江方向開去，大家都是年青人，所以一下子就談到一塊了，坐在我邊上的是個叫張衛的重慶朋友，很喜歡讓我猜謎語，他的謎面總是和內褲有關，什麼“小姑娘的內褲”、“小伙子的內褲”、“老太太的內褲”、“老頭的內褲”，後來我建議他去做“三槍”內褲的形象代言人，大家都笑了。不知不覺，到了一個叫趕水的小鎮，停車，吃了中飯，還花了三百元買了只羊帶到中巴上。車繼續開，在盤山公路上兜來兜去，一眼望不見邊的山崗上已有蔟蔟艷麗的杜娟綻放，還能聽到山莺劃過天空的鳴叫。
下午3點半的時候，我們來到了一個小鎮，開始了徒步，沿田間的小道向貴州地界穿越，在山林間走了1小時，來到一個山洞口，裡面有嘩嘩的溪水往外流，朝裡張望，黑漆漆的，望不到盡頭，
大家開始脫鞋子襪子，拿出包裡地手電，准備穿過這個典型的喀斯特溶洞。我試了試水溫，冰涼冰涼的，我有點擔心會得關節炎，所以穿著鞋走。還好洞裡有一根引水的鋼管，我就踏在上面，手扶頭頂的巖石，慢慢向前挪，洞裡的水很急，有些地方鋼管被水淹沒了，鞋裡還是浸透了水。走著走著，前面看到了一束陽光透進來，好像快出洞了，忽然水大了起來，像一陣瀑布湧過來，我也管不了那麼多，索性睬到水裡，抓緊鋼管向上爬，洞口有些陡，我是趴著出洞的，心頭一陣喜悅，總算過來了。洞外的空地上，大家在忙著穿襪子鞋子，我看到司機在一邊抽煙，好像他也是穿鞋過來的，不過他的鞋看上去很干，我就問他為什麼，他講他是搬了一塊石頭進洞的，腳踩在石頭上過來的，真有點匪夷所思。
洞外是一片寬闊的煙草地，我們又走到田埂上，田埂的盡頭是個炊煙缈缈的小村莊，我們今晚就在村長家裡過夜。村長家的前面有一片院子，乘著天還亮，趕緊在院子裡扎帳篷。我們的帳篷五顏六色，紫的，天藍的，橙紅的，嫩綠的，在灰蒙蒙的平房襯托下，一下子鮮活起來。二十多號人忙忙碌碌，轉眼間太陽就下了山，晚餐時間到了。兩張八仙桌，野橛菜、鮮筍蠟肉、豆腐、木耳菜堆滿了桌子，算是山裡滿豐盛的晚飯了，大家圍成一圈，筷子像雨點一樣落下來，餓得比索馬裡難民好不到哪裡去。等我盛第三碗飯的時候，只剩下湯湯水水了，情不自禁想念起那些在海螺溝沒吃掉的大魚大肉來。
飽餐過後，竟然還有一個娛樂節目：夜游山洞。我們正准備著，外面下起了瓢潑大雨，頂著雨，大家出發了。一流人馬，打著手電，穿行在夜色中，像一條發光的鏈子任意晃動。我們要去的溶洞在半山腰，洞口很寬暢，大約有一個藍球場那麼大，二十多號人站在一起，根本感覺不到擁擠，上面有石柱倒掛下來，在手電的照射下，總感到頭頂上也有人在走動。越朝裡走，才發現別有一番天地，洞裡的石頭千姿百態，像佛塔，像公雞，像蛋卷冰激淋，五花八門，不勝枚舉。沒想到，走了一小時彎曲的小路，豁然開朗起來，有座像山一樣的石頭橫在我們面前，還聽見叮叮咚咚的水聲從上面流下來，手摸上去，一巴掌的泥漿，試了幾次，走上去都滑下來，只好作罷，從原路返回。
到了村長家裡，才發現渾身上下濕個精透,到處是泥，狼狽極了。於是，用毛巾沾點涼水洗了洗身，坐到火坑邊上烤起火來。很多人都累壞了，鑽進帳篷睡去了，竄著火苗的圍爐邊只剩下我和一個叫小史的朋友，還有村長的老婆。小史是在新疆的大漠裡生活了五年的重慶知青子女，屬於那種很有故事的人，他不說話，你都能從他的眉宇間讀出點什麼來，我們聊到了被炒得沸沸揚揚的俞純順和默默無聞的至今還在走中國的雷振生，聊到了不廣為人知的洞穴探險和驚心動魄的雪山攀頂，真的看不出，身材平平的小史還幾經死裡逃生，從雪崩中存活下來，當他講到現在波瀾不驚的生活，言語中露出了絲絲滿足感。我聽的很入神，本以為小說中才有的情節，其實就發生在身邊。
窗外還下著雨，依晰聽到雨水拍打樹葉的聲音。夜晚的山裡，沒有電視，沒有廣播，恬靜而又平淡。
我們就這樣過了一個遠離現代文明的夜晚。
第二天的起床是因為公雞把把我叫醒的，鑽出帳篷才發現我離公雞的窩只是一牆之隔。迅速吃了頓山林早飯，繼續上路了。我們走了一段田埂路，接下來全是泥濘的山路，以前沒有人走過，全靠自己踩出來。因為晚上下過雨，腳一踩下就餡到泥坑裡去了，弄的滿身都是泥漿。我身上還背著30公斤大包，早飯的一點卡路裡兩個小時就沒有了。那只在路上買的羊也跟我們一起上來了，起先還有人用繩子牽著走，後來牽羊的人就任其自流，用竹竿趕著走，羊兒夾在人群中間，累的叫個不停。我們沿山腳到山頂，再下來，一會兒看到是灌木叢，一會兒看到是松葉林，有時候，歇歇腳，眺望遠處的山巒，呼吸山間新鮮的空氣，頓覺無比舒暢。
從上午9點到下午兩點多，一路不停的走，終於來到了目的地：花壩。這是一塊在山谷間的平台，四周有連綿的小山丘環抱，一條溪水經過花壩南面，背陰朝陽，風水非常的好。
我們到那裡才發現另外還有一撥人，他們也是來野營的。我們穿過他們的帳篷，互致問候，就像兩支紅軍到了陝北勝利會師一樣。
大家分頭行動，又忙開了，有的挖坑做灶台，有的上山砍柴，有的扎帳篷，有的去割野草，墊在帳篷下作簡易席夢思。最不容易的活是殺羊，先要開膛放血，再支起架子，把羊吊起來，剝去羊皮，還要清除內髒，洗淨晾干。想想晚上有烤全羊，干活多少有了動力。
看到炊煙彌漫的時候，我從很遠就聞到了米飯的噴香。正好有一組人采了嫩筍回來，晚上又多了一份美味。一切准備就緒，我們又支起柴火，烤起火來，鞋子襪子全濕個精光，一群人湊在一起烤鞋子襪子，我還真沒有見過那麼多鞋子襪子放在一起的，挺逗的！我光著腳到溪水裡洗了洗，冰涼刺骨，上岸的時候，踩到石礫上，鑽心的痛。不知怎的，猛然想起從賓館帶來的浴帽，趕緊套在腳上，權當臨時拖鞋用。
太陽下山的時候，我們開始今天唯一的一頓正餐，四菜一湯：抄野菜、筍抄臘肉、辣子山菌、抄雞蛋、羊雜湯，沒有桌子，我們就圍著鍋子站著，筷子依舊是雨點般猛烈，我趁勢唱起了“北方來的狼”```````。
夜色逐漸籠罩了整個花壩，我們支起的火堆不時竄出絲絲火苗，劈雳啪啦作響。所有的人都圍著火堆坐下，開始了烤全羊。烤的好才能吃的香，烤全羊的關鍵在於不停翻動羊身，讓羊均勻烤熟。看著羊肉逐漸變的焦黃，大家的食欲一下子被吊了起來。小史掏出尖刀，割下小塊，分給大家。我分到一塊，灑上孜然，猛咬一口，真是香極了！有人遞給我一碗梅子酒，甜甜的，咕咚咕咚喝掉了，酒勁停足的，又要了塊羊肉下酒，霍然有“大碗喝酒大塊吃肉”的豪情上來。大家開始唱歌，放開嗓子吼起來。沒想到，另外一撥人也在烤火，聽見我們唱，他們就和我們對起歌來。寂靜的花壩頓時熱鬧起來，歌聲伴著山谷的回聲響徹雲霄，真的是開心呀！忘了懷才不遇的抑郁，忘了凡夫俗子的世事，什麼都忘了，喝啊！唱啊！那個晚上的羊肉終身難忘，那個晚上不知喝了多少碗酒，那個晚上的歌聲是這樣的醉人，直到突如其來的一場山雨，我們才回到帳篷裡。
半夜裡，我還聽到有人喝醉了大喊“我愛你！我愛你！”，後來才知道，那是個年輕的中學語文老師，剛辭職，變成了自由職業人，平時也不愛說話，酒多了，把什麼郁悶都發洩出來了。
我不知在什麼時候睡下去的，直到醒來才發現早餐已經准備好了。昨晚的剩飯加溪水，變成了一鍋泡飯，就著帶來的涪陵搾菜，早飯一掃而光。有人捨不得被雨打濕的羊骨，又生起火烤羊排，味道還不錯，最後的一點烤羊也被瓜分掉了。
快十點半的時候，我們離開了這個快樂的地方下山去。
回程走的是另外的一條路，沿路到處是綻放的映山紅，天空放晴，心情也格外舒暢。小周摘了一大串插在腰間，遠遠望去，像一個移動的花瓶在前面晃動。這些花一直被小周帶到山下的車上，帶回重慶去。
我們在下午3點回到放車的地方，收拾好行李，開始返城。
晚上八點的時候，我們的標致車行駛到一個小鎮上停下來吃了頓拌面，等面的時候，張衛提議說要先去洗溫泉再回家，大家一致同意。
吃完面，我們一行六個人開車走了另外一條路去泡溫泉。重慶周圍有不少有名的溫泉，我們去的地方是個叫“一品”的小鎮，張衛熟門熟路，領大家先去買了條泳衣，然後找了家又有溫水池又有游泳池的地方進去，泳池裡沒什麼人，就我們六個人。張衛的大肚子在燈光下特別顯眼，我們看著他的肚子就想笑。
游了一會兒泳，我們就擠到溫水池裡泡著，池水裡彌漫著淡淡的硫磺味，我感到身上的每一個毛孔都舒展開，一洗幾天來的疲憊。抬頭仰望，滿天的星星在眨眼睛。我和小周談起了3個月前一起徒步虎跳峽的艱辛和在中峽旅店如詩般的陽台，想不到隔了三個多月還能在重慶重逢，世界真是這樣的奇妙！
談著談著，服務員跑進來了，告訴我們她要下班了，再一看手表，已是凌晨一點了，的確該走了。
我們坐上小車的時候，聽見張衛的肚子在咕咕作響，其實我也餓了，忍不住說了一句“吃點什麼吧？”，想不到異口同聲地回答“火鍋！”小周提議去希爾頓對面的魚莊，大伙又一致通過。
我一直都沒想過怎樣將整條鲫魚下火鍋煮，不過喝了魚湯才真覺得鮮的入味，我吃魚向來很慢，剛清理完一條，小周已經吃了三條了，怪不得她提議要來這裡的！坐在她邊上，就像龜兔賽跑的吃魚版。小周面前的魚刺堆得像小山一樣，我的骨盆裡還是一副完整的魚骨架。
我們要了一箱重慶的本地啤酒“山城”，敞開肚皮暢飲，一直喝到凌晨4點才曲終人散。
三
我又回到熟悉的大世界酒店，為了不太招眼，進大堂的時候，我扔掉了被荊棘刺破的外衣和襯衫，只剩下一件短衫，門衛用一種異樣的眼神看著我沖進電梯。
第二天，早上起床是因為有人打錯電話叫醒的，想再睡又睡不著了。吃完早餐的頭等大事是再買一套行頭，從頭到腳，已沒有可替換的。正好離市中心很近，找了幾家大商場逛逛。正在買T恤的時候，忽然接到長青的電話，叫我下午一點去打網球，順便介紹幾個朋友認識，讓我准備准備。這下，索性買了套運動衣，趕回去和長青見面。
長青正在房間裡打電子郵件，見到我來，把訂好的回程機票給我，是7號晚７點５０的，而他自己則在8日早上走。我出去的這兩天，長青也玩的很痛快，到南溫泉攀巖、速降、騎馬、打高爾夫，我回來他也回來了。談了一會兒，感到又困了，早上只睡了4小時，實在擋不住，先回房間休息，讓長青在球場等我。我一倒在床上就睡著了，迷迷糊糊睡了很久，一直聽到手機鈴響才醒來，長青問我怎麼還沒有來，他都打了兩個小時了。我急急忙忙穿好衣服，直奔大田灣體育場。從體育場正大門走到網球館，一路上都是青年學生在踢球，兩邊還有人助威，人聲鼎沸，好不熱鬧！感到一下子回到中學時代，也是那麼充滿活力，朝氣蓬勃。這種感覺好像消失了很久了，突然又回來了！
我進場地的時候，長青正在牛飲礦泉水，汗流浃背，見我來了，把他的球友介紹給我，正巧都是搞半導體芯片的同行，大家很快就聊起來了，三句話不離本行，馬上就談到今年的業務走勢。長青好像打的還不夠，趕緊讓我們繼續打下去，四個人正好兩對雙打。
頭頂烈日1個小時下來，大家都吃不消了，技術動作開始走樣，我原本就未恢復過來，要求暫停，另外兩人也撐不住了，連聲同意。
在從體育場回飯店的路上，長青告訴我晚上他要帶重慶的朋友出來吃晚飯，要我一起參加，我想這是在重慶的最後一晚了，就提出讓我的朋友和他的朋友一起來，長青一口應允，我們約好在濱江路不見不散。
7點的時候，小周、張衛還有一個姓寇的女孩子准時到了我們訂好的酒店門口，我告訴他們明天我就要回上海了，大家頓時流露出依依不捨的神情。其實我也不想走，但是又有什麼辦法呢？我們正說著，長青來了，身邊還多了一位亭亭玉立的小姐，人看上去很清秀的，長青說她姓王，叫她靈靈就可以了。
菜點了很豐盛，堆滿了整個桌面。大家開始有點感傷，也許是因為我要走的緣故吧,我不像長青，以後可以因為業務的關系出差到重慶，這次回上海，可能隔很久才能再重逢了。後來張衛不停地講笑話，氣氛漸漸活躍起來了，加上小周快人快語，我們又回到了前幾天，歡笑充斥了整個房間。
席間，長青悄悄對我說，晚飯結束後，他想和靈靈單獨在一起，正好我計劃晚上去看夜景，也正合我意。
吃完飯，我和幾個重慶朋友登上一輛出租車去朝天門碼頭，在那裡有游船夜游兩江。
我們在游船的頂層坐下，夜幕下的江面清風徐徐，再遠眺暮色中燈光斑斓的重慶城，又是一個無比爽朗的夜晚！
朝天門在長江、嘉陵江的交匯處，從高出看，就像突出的“泰坦尼克”號前甲板。沿江是城市交通干道，車流不息，護欄上有閃爍的霓虹燈連綿不斷，猶如彩色的巨龍在江岸奔騰。
我正看的出神，突然接到長青的電話，問我們在干什麼，他那邊已結束，想和我們一起玩，我奇怪他這麼快就和靈靈分開，怎麼不好好享受山城的夜晚呢？我告訴他我們在江上游覽，看樣子今晚很難再聚到一起了，長青只好作罷。正說著，張衛叫我回頭看看，原來船要掉頭了，我們正對著黃花園大橋，橋身騰空而起，像飄舞的彩帶橫跨兩岸，夜色中更顯得雄偉。
我也曾看過上海浦江的夜景，相比之下，我更愛重慶的兩江游，更有氣魄，更有神韻。我在流連忘返的時候，小周和小寇兩人也饒有興趣的大飽眼福，作為重慶人，她們也沒來玩過，要不是因為我要來，平時不會想到來看看的。
不知不覺中，船靠了岸。上岸的時候，我才發現自己一刻也沒坐下，腿腳酸脹，其實昨晚就沒休息好，下午又去打網球，根本就沒停下過。小周好像也有些累，但又不想回學校的宿捨早早睡覺，她提議我們一起去做足底按摩，張衛是那種能坐著就絕不會站著的人，答應的比誰都快。
小周說的按摩廳在袁家崗，是她常去的一家。我們四個人要了一個包間，裡面正好四張床，一字排開。躺下後，先給用中藥洗腳，再做穴位按摩。按摩師傅是個中年婦女，力氣蠻大，好像做這行很長了，手腳麻利，還不時問我穴位上有沒有感覺，我按著按著就睡著了，真的累壞了！躺在床上就不想再挪一挪。直到有人進屋來送水果來，才把我驚醒。大家從床上起來，精神都好了很多，張衛好像還玩不夠，提出去小泉泡溫泉。這時候，小寇的媽媽打電話來要小寇早點回家，我一看手表，已經1點多了，的確不早了，我也想走了，大家這才散去。
在回去的路上，我才發覺長青留了個短消息在我手機上，要我回去到他房間坐坐。走廊裡靜悄悄的，很遠我就聽到長青的房間傳來的電視機的聲音，原來門虛掩著，長青在沙發上坐著等我。我一開口就問他和靈靈是怎麼回事，長青搖了搖頭，據他講，原來兩人也曾相戀過，後來因為很復雜的原因分手了，這次來只是見個面而已。我從心底為長青感到可惜，他也是蠻優秀的，在世界五百強企業做到了管理層，自己在上海有兩套住宅，，可到現在卻依然孤身一人。他曾不止一次地對我說，希望能找一個稱心的另一半，可以和他去美國念書，他已奮斗了十多年，手頭還有NASDAQ的股票，作為將來的學費是不成問題的，還可以享受異國的生活，奇怪的是，快三年了，他的好萊塢式的計劃竟然找不到合適的女主角。像長青這樣，應該是最能享受美好生活的時候，但是他的臉上總是少有笑容，特別是別人談到感情問題的時候，他總是會悄悄地避開。
深夜的重慶已是寂靜無聲，推開窗戶，還能看到基督教堂上的十字架，我忽然想到，戀愛是不是上帝給人們的一個特別禮物，不僅僅有幸福感，還有說不出的苦澀和無人知曉的等待？
第二天的起床還是因為電話，是張衛打來的，要我中午去江邊吃香辣蟹，算是給我餞行。這頓中飯還是在江邊的一個酒店，小周、小寇都來了，我看到她們的時候，臉上都還是睡眼朦胧的樣子，大家都心照不宣地笑了。因為都沒吃早餐，所以香辣蟹一端上來就消滅了，也顧不上辣味鋪鼻，受不了就喝一口啤酒降溫接著吃，好像又回到在“花壩”的饑餓年代。
正好對面是江岸的大堤，餐後就一起去散步。大堤內側有街心花園，擺著小桌和長凳，不少市民在樹蔭下打麻將，撲克，下圍棋，還有人溜狗，狗和狗好像都很熟，主人在閒聊，它們也聚在一起開會。
我們沿著長長的堤壩走了六七裡地，張衛說他走不動了，想回家睡個午覺，而小周、小寇還想去逛街，於是大家就分開兩路。重慶城裡我只是一路帶過，很想多逛逛，於是就讓兩位重慶妹子領我去開開眼界。
先是去解放碑老街商業區，沒想到節假日裡人山人海，我嚇的趕快逃掉，叫了輛車去大會堂。大會堂是重慶的標志性建築，常在電視新聞裡出現，外形就像北京的天壇。 我們在大會堂前的廣場上轉了轉，坐了片刻就去了附近的曾家巖45號，也就是著名的周公館。上海也有一處周公館，加上周總理的人格魅力，所以我看的格外仔細，樓上樓下裡裡外外兜了個遍，還在周總理生活過的辦公室站了老半天，那裡邊的設施真的是簡單的不能再簡單了，牆上掛著周恩來和鄧穎超的合影，照片上兩人的笑容是那樣的深情，即使用“恩愛、患難與共”這樣的詞來形容也許仍遠遠不夠，這幅照片深深的打動了我，久久不願離去。
要不是小周在催我，我還以為時間早著呢。抓緊拍了幾張照，就匆匆趕回酒店取行李。
小周是個很細心的人，幫我算好了返程的時間，當我達到江北機場的時候，正好有足夠的時間Check In
和行李托運。
晚上７點５０分，飛往上海的航班准時起飛。我坐在窗口，從高空俯視夜幕下萬家燈火的山城，不禁依依不捨，短短的八天一晃就過去了，從上海到四川，再來重慶，又去了貴州，冰川、二郎山、溫泉、溶洞、還有那些曾經短暫相逢的朋友，一切都仿佛就在眼前，歷歷在現。
我相信，總有一些歡喜，是言語所無法表達的，總有一些經歷，是你心底揮之不去的珍藏，總有一段故事，是你願與他人分享，就像這一次永遠也難以忘懷的西南之行。
就在“五一”節前4天，朋友長青打電話給我，問我七天長假想不想去越南，我很感興趣，但一打聽，自己去要先辦簽證，時間來不及了。又想去柬埔寨看吳哥窟，再一打聽，飛機票要單程三千多，比去美國還貴，實在不劃算，只好另做打算。
商量來商量去，決定先去四川海螺溝，再去重慶。不過，長青給我設了一個條件，在重慶有2天他要單獨行動，我開始有點猶豫，不知道這兩天在重慶如何打發，後來猛然想起初春在雲南虎跳峽徒步時認識的重慶朋友小周，一個電話，線那頭的聲音依舊干脆利落，小周告訴我，5月3日有個活動去重慶貴州邊界探險，6日回來。看來一切都有了著落，於是毫不猶豫定了4月30日去成都的機票。
昏昏沉沉從成都機場出來，已是中午12點半，急忙奔向石羊場汽車站，跳上去雅安的大巴。下午4點多達到雅安，長青通過他在成都的朋友的表妹訂了一部小車，從雅安去海螺溝。
在雅安，我們找了當地一家小面館吃中飯，要了一碗牛肉面，早就聽說四川辣名遠揚，於是關照老板娘少放些辣椒，可端上來一嘗，還是辣的要命，那碗面湯下肚，頓覺翻江搗海，強忍片刻還是上路了，直奔海螺溝。我們雇的司機頗有經驗，駕技娴熟，加上車況不錯，一路上左超右趕，我的感覺跟參加巴黎-達喀爾拉力賽差不多。
晚上8點鐘，在磨西鎮冰川飯店入住。吃了一頓豐盛的晚餐後，回到房間倒頭便睡。次日起個大早，從冰川飯店步行15分鐘就到了海螺溝溝口，每個人門票60塊，加上50元車費，上了一部金杯面包車。從溝口到3號營地大約10多公裡，全是盤山路，顛簸不斷，我坐在後排，經常被弄得左倒右晃。在3號營地下了車，沿林間小路1小時步行就到了冰川腳下。說是冰川，原先以為是白茫茫一片，走近一看，卻是灰蒙蒙的，冰上面夾著沙礫。據當地導游介紹，這裡是全世界緯度最低的冰川，由於兩邊的山體相互作用，山上的石頭、沙土會滑落下來，站在冰上，不時會聽到“沙沙”的響聲。我們又按原路返回，從3號營地乘纜車上了觀景台。遠眺大冰瀑，就像一個達芬齊的後腦勺。再朝上，可以望見白色的金銀山，雲霧缭繞，山峰直插天穹，蔚為壯觀。從觀景台有一條小路直通大冰瀑，一溜小跑，來到大冰瀑腳下。沒想到，在警戒線前，居然還有賣羊肉串的，這生意實在需要一些耐心。
又從原路乘纜車返回，准備去二號營地泡溫泉。我們這部車共八個人，除了我和長青，還有三個從上海來的，另外有一對四川樂山的情侶和一個成都來的女孩。沒想到那對情侶沒按時回來，大家就在車上干等著，順便聊了起來。我告訴長青到重慶後會去叢林探險，他有點心動，考慮和我的重慶朋友小周通電話後再做打算。那個成都女孩聽到後，也很感興趣，就問我怎麼安排，正好我們都要從海螺溝會成都，我們三個人就一下子熱烈討論開來，原本我和長青計劃包部車回成都，現在多一個人，也好分擔一點費用，路上又多一個伴，寂寞的旅途不免多一些談資。
大家談著談著，那對樂山情侶還是沒來，我們就慫恿司機先走，司機也是老實人，拗不過我們，就帶我們去了二號營地。
我是第一次泡溫泉，格外新鮮。躺在露天浴池內，抬頭仰望，能看到遠處白雪皚皚的雪山山頂，渾身上下被暖暖的熱氣包圍，閉上眼睛，就感覺來到天堂。那個成都女孩也和我們邊泡邊聊，又到另一個池裡游了一會兒泳，她游得真不錯，身材也很好，在這霧氣缭繞的溫泉裡，不免多了一份亮采。
長青和我要了點吃的，平時從不吃冰淇凌，偶爾吃一根，還是在海拔2660米的高山溫泉裡。我一下子感到生活真是很美好，無牽無掛，自由自在，舒舒服服，那是在上海這樣的大都市消失了很久的感覺。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泡溫泉也是如此。5點多，我們開始下山，往成都趕。長青打電話給原先預約的司機，沒想到那個司機因為“五一”旺季，跟我們談的車價從肆百漲到七佰。我們當場回絕，另找車回成都。問來問去，都是差不多的價，實在是高的離譜。一合計，決定當晚住下，第二天乘一早7點的大巴士走。
我和長青還是住冰川飯店，成都女孩要另找住處，幫她一問，價格太高不劃算，於是她問我們怎麼辦，正好我們房間寬敞，我的床罩給她鋪地當床墊，枕頭和被都有多，那就將就一夜吧，反正也不要錢。安頓下來，三個人就去鎮上吃“最後的晚餐“，點了滿滿一桌下酒的菜，酒是當地的藍劍啤酒，一天勞累下來，胃口出奇的好，一通猛吃，話匣子也打開了，我才知道成都女孩叫李霏，在四川大學學日語，她是先從成都去康定，而後在這裡和我們碰上的。長青騙李霏，講他是在黑社會混的，出來賣白粉的，賣的太好，到四川把買不到貨的客人擺平，說的繪聲繪色，我在心裡大笑不止。說著說著，大家論起輩份來，李霏管長青叫賴叔，管我叫武哥，聽上去怪怪的，像“紅樓夢”裡的講話一樣。
飽餐過後，長青提出要去足浴，我向來不去公共場所洗澡的，而李霏則是能省則省，所以大家兵分兩路，我帶李霏到冰川飯店裡轉轉。兜了一圈，實在沒什麼好玩的，只是屋頂有民族歌舞晚會，票價有點貴，而我們去時已經晚了，就沒有進去。在大堂後面的花園裡找到一間小亭，可以清楚聽到屋頂傳來的歌聲，倚著欄桿坐下，皎潔的月光靜靜的灑下來，又有清風徐徐吹來，實在是個爽朗的夜晚。
李霏告訴我，康定草原現在光禿禿的，一點也沒有“康定情歌”中那麼迷人，她去了很後悔，如果去最好是在盛夏季節。我們又談起接下來去重慶的計劃，想想前面還有精彩的旅途，不免又多了幾分憧憬。
正談著，看到長青回來了，因為僅有的一把鑰匙在我身上，所以叫上他一起回房間休息。長青問李霏晚上打不打呼噜，李霏氣得不得了，反問長青有沒有腳臭，兩人不知怎麼就爭起來了。這一天下來，我早就累的不行了，倒在床上，蒙頭便睡。
第二天的車是早上7點，所以不得不起個大早，收拾行李，退房，吃早飯，匆匆忙忙的。離開房間的時候，長青提醒李霏把扔在牆角的一包櫻桃帶上，全然大哥的樣子，沒想到李霏又問他“抓頭發在哪裡”，我還沒聽明白，原來“抓頭發”就是發夾，長青找遍了角角落落，那麼小的東西實在找不到,只好放棄了。
車上，長青對我說昨晚沒睡好，可能是足底按摩時睡了一會兒，再睡就睡不著了，看來沒去足浴實在是明智之舉，一是省錢，二是無失眠之苦。
從海螺溝去成都，三分之二的路是綿延的山路，最難忘的是穿越二郎山隧道，進隧道時還是細雨紛紛，出隧道時已晴空萬裡，可見二郎山之高峻。我們的車一路顛簸，我也昏沉沉地睡著了，等睜開眼睛，發現已在高速公路上，想必離成都不遠了。就在進成都郊區的時候，李霏突然跟我說不想去重慶了，我問她為什麼，她講和長青在一起有點怕，我實在不知道說什麼，不去就不去吧。
車到成都車站的時候，已是下午兩點，大家都沒吃過中飯，餓得快不行了，就找了家飯店坐下，一通猛吃。李霏執意要付帳，我們爭執起來，最後還是同意了。因為要趕路，不得不說“再見”了，兩天的相處雖然短暫，可一下子要分手還是有點捨不得，就像山裡的幾股小溪，剛匯合到一起，又被山石叉開了。我只能在心裡默默祝這個成都小妹妹一路好運。
二
從成都到重慶的高速公路是三個半小時，正好放完兩部香港警匪片，重慶也就到了。
我們住在大世界飯店，靠近市中心解放碑，放下行李洗個臉，就出來和重慶朋友小周見面。朋友相逢，自然是滿心歡喜。小周是一所中學的老師，說話干淨利落，一如重慶火鍋的風格。我們邊吃飯邊聊起隔天去叢林探險的計劃。長青聽說連著兩個晚上要睡帳篷，就打了退堂鼓。我問需不需要什麼裝備，小周說要買些吃的，山裡是有錢也沒地方使。一看時間不早，抓緊到超市買了些牛肉干和點心。
我回到房間已是11點多，倒頭便睡，心滿意足地睡了7個小時。干淨利落地收拾完行李，急沖沖地又上路了，離開房間的時候，拿起的最後一樣東西是浴室裡的浴帽，塞在了褲兜裡，沒想到後來竟派上了大用場。
我們集合上車的地方在大田灣賀龍巷，一共二十個人兩部車，一部是廣州標致505廂式車，一部是中巴面包車。我和小周在標致車上，後車箱塞滿了行李，我一看，全是帳篷、防水墊、登山包。小周告訴我，這次活動是她參加的重慶“叢林”俱樂部組織的，來的大都是二十多歲年輕人，小周參加過多次活動，很多人是熟人，我和他們打了個招呼，很快就上路了。車出重慶市區，朝綦江、三江方向開去，大家都是年青人，所以一下子就談到一塊了，坐在我邊上的是個叫張衛的重慶朋友，很喜歡讓我猜謎語，他的謎面總是和內褲有關，什麼“小姑娘的內褲”、“小伙子的內褲”、“老太太的內褲”、“老頭的內褲”，後來我建議他去做“三槍”內褲的形象代言人，大家都笑了。不知不覺，到了一個叫趕水的小鎮，停車，吃了中飯，還花了三百元買了只羊帶到中巴上。車繼續開，在盤山公路上兜來兜去，一眼望不見邊的山崗上已有蔟蔟艷麗的杜娟綻放，還能聽到山莺劃過天空的鳴叫。
下午3點半的時候，我們來到了一個小鎮，開始了徒步，沿田間的小道向貴州地界穿越，在山林間走了1小時，來到一個山洞口，裡面有嘩嘩的溪水往外流，朝裡張望，黑漆漆的，望不到盡頭，
大家開始脫鞋子襪子，拿出包裡地手電，准備穿過這個典型的喀斯特溶洞。我試了試水溫，冰涼冰涼的，我有點擔心會得關節炎，所以穿著鞋走。還好洞裡有一根引水的鋼管，我就踏在上面，手扶頭頂的巖石，慢慢向前挪，洞裡的水很急，有些地方鋼管被水淹沒了，鞋裡還是浸透了水。走著走著，前面看到了一束陽光透進來，好像快出洞了，忽然水大了起來，像一陣瀑布湧過來，我也管不了那麼多，索性睬到水裡，抓緊鋼管向上爬，洞口有些陡，我是趴著出洞的，心頭一陣喜悅，總算過來了。洞外的空地上，大家在忙著穿襪子鞋子，我看到司機在一邊抽煙，好像他也是穿鞋過來的，不過他的鞋看上去很干，我就問他為什麼，他講他是搬了一塊石頭進洞的，腳踩在石頭上過來的，真有點匪夷所思。
洞外是一片寬闊的煙草地，我們又走到田埂上，田埂的盡頭是個炊煙缈缈的小村莊，我們今晚就在村長家裡過夜。村長家的前面有一片院子，乘著天還亮，趕緊在院子裡扎帳篷。我們的帳篷五顏六色，紫的，天藍的，橙紅的，嫩綠的，在灰蒙蒙的平房襯托下，一下子鮮活起來。二十多號人忙忙碌碌，轉眼間太陽就下了山，晚餐時間到了。兩張八仙桌，野橛菜、鮮筍蠟肉、豆腐、木耳菜堆滿了桌子，算是山裡滿豐盛的晚飯了，大家圍成一圈，筷子像雨點一樣落下來，餓得比索馬裡難民好不到哪裡去。等我盛第三碗飯的時候，只剩下湯湯水水了，情不自禁想念起那些在海螺溝沒吃掉的大魚大肉來。
飽餐過後，竟然還有一個娛樂節目：夜游山洞。我們正准備著，外面下起了瓢潑大雨，頂著雨，大家出發了。一流人馬，打著手電，穿行在夜色中，像一條發光的鏈子任意晃動。我們要去的溶洞在半山腰，洞口很寬暢，大約有一個藍球場那麼大，二十多號人站在一起，根本感覺不到擁擠，上面有石柱倒掛下來，在手電的照射下，總感到頭頂上也有人在走動。越朝裡走，才發現別有一番天地，洞裡的石頭千姿百態，像佛塔，像公雞，像蛋卷冰激淋，五花八門，不勝枚舉。沒想到，走了一小時彎曲的小路，豁然開朗起來，有座像山一樣的石頭橫在我們面前，還聽見叮叮咚咚的水聲從上面流下來，手摸上去，一巴掌的泥漿，試了幾次，走上去都滑下來，只好作罷，從原路返回。
到了村長家裡，才發現渾身上下濕個精透,到處是泥，狼狽極了。於是，用毛巾沾點涼水洗了洗身，坐到火坑邊上烤起火來。很多人都累壞了，鑽進帳篷睡去了，竄著火苗的圍爐邊只剩下我和一個叫小史的朋友，還有村長的老婆。小史是在新疆的大漠裡生活了五年的重慶知青子女，屬於那種很有故事的人，他不說話，你都能從他的眉宇間讀出點什麼來，我們聊到了被炒得沸沸揚揚的俞純順和默默無聞的至今還在走中國的雷振生，聊到了不廣為人知的洞穴探險和驚心動魄的雪山攀頂，真的看不出，身材平平的小史還幾經死裡逃生，從雪崩中存活下來，當他講到現在波瀾不驚的生活，言語中露出了絲絲滿足感。我聽的很入神，本以為小說中才有的情節，其實就發生在身邊。
窗外還下著雨，依晰聽到雨水拍打樹葉的聲音。夜晚的山裡，沒有電視，沒有廣播，恬靜而又平淡。
我們就這樣過了一個遠離現代文明的夜晚。
第二天的起床是因為公雞把把我叫醒的，鑽出帳篷才發現我離公雞的窩只是一牆之隔。迅速吃了頓山林早飯，繼續上路了。我們走了一段田埂路，接下來全是泥濘的山路，以前沒有人走過，全靠自己踩出來。因為晚上下過雨，腳一踩下就餡到泥坑裡去了，弄的滿身都是泥漿。我身上還背著30公斤大包，早飯的一點卡路裡兩個小時就沒有了。那只在路上買的羊也跟我們一起上來了，起先還有人用繩子牽著走，後來牽羊的人就任其自流，用竹竿趕著走，羊兒夾在人群中間，累的叫個不停。我們沿山腳到山頂，再下來，一會兒看到是灌木叢，一會兒看到是松葉林，有時候，歇歇腳，眺望遠處的山巒，呼吸山間新鮮的空氣，頓覺無比舒暢。
從上午9點到下午兩點多，一路不停的走，終於來到了目的地：花壩。這是一塊在山谷間的平台，四周有連綿的小山丘環抱，一條溪水經過花壩南面，背陰朝陽，風水非常的好。
我們到那裡才發現另外還有一撥人，他們也是來野營的。我們穿過他們的帳篷，互致問候，就像兩支紅軍到了陝北勝利會師一樣。
大家分頭行動，又忙開了，有的挖坑做灶台，有的上山砍柴，有的扎帳篷，有的去割野草，墊在帳篷下作簡易席夢思。最不容易的活是殺羊，先要開膛放血，再支起架子，把羊吊起來，剝去羊皮，還要清除內髒，洗淨晾干。想想晚上有烤全羊，干活多少有了動力。
看到炊煙彌漫的時候，我從很遠就聞到了米飯的噴香。正好有一組人采了嫩筍回來，晚上又多了一份美味。一切准備就緒，我們又支起柴火，烤起火來，鞋子襪子全濕個精光，一群人湊在一起烤鞋子襪子，我還真沒有見過那麼多鞋子襪子放在一起的，挺逗的！我光著腳到溪水裡洗了洗，冰涼刺骨，上岸的時候，踩到石礫上，鑽心的痛。不知怎的，猛然想起從賓館帶來的浴帽，趕緊套在腳上，權當臨時拖鞋用。
太陽下山的時候，我們開始今天唯一的一頓正餐，四菜一湯：抄野菜、筍抄臘肉、辣子山菌、抄雞蛋、羊雜湯，沒有桌子，我們就圍著鍋子站著，筷子依舊是雨點般猛烈，我趁勢唱起了“北方來的狼”```````。
夜色逐漸籠罩了整個花壩，我們支起的火堆不時竄出絲絲火苗，劈雳啪啦作響。所有的人都圍著火堆坐下，開始了烤全羊。烤的好才能吃的香，烤全羊的關鍵在於不停翻動羊身，讓羊均勻烤熟。看著羊肉逐漸變的焦黃，大家的食欲一下子被吊了起來。小史掏出尖刀，割下小塊，分給大家。我分到一塊，灑上孜然，猛咬一口，真是香極了！有人遞給我一碗梅子酒，甜甜的，咕咚咕咚喝掉了，酒勁停足的，又要了塊羊肉下酒，霍然有“大碗喝酒大塊吃肉”的豪情上來。大家開始唱歌，放開嗓子吼起來。沒想到，另外一撥人也在烤火，聽見我們唱，他們就和我們對起歌來。寂靜的花壩頓時熱鬧起來，歌聲伴著山谷的回聲響徹雲霄，真的是開心呀！忘了懷才不遇的抑郁，忘了凡夫俗子的世事，什麼都忘了，喝啊！唱啊！那個晚上的羊肉終身難忘，那個晚上不知喝了多少碗酒，那個晚上的歌聲是這樣的醉人，直到突如其來的一場山雨，我們才回到帳篷裡。
半夜裡，我還聽到有人喝醉了大喊“我愛你！我愛你！”，後來才知道，那是個年輕的中學語文老師，剛辭職，變成了自由職業人，平時也不愛說話，酒多了，把什麼郁悶都發洩出來了。
我不知在什麼時候睡下去的，直到醒來才發現早餐已經准備好了。昨晚的剩飯加溪水，變成了一鍋泡飯，就著帶來的涪陵搾菜，早飯一掃而光。有人捨不得被雨打濕的羊骨，又生起火烤羊排，味道還不錯，最後的一點烤羊也被瓜分掉了。
快十點半的時候，我們離開了這個快樂的地方下山去。
回程走的是另外的一條路，沿路到處是綻放的映山紅，天空放晴，心情也格外舒暢。小周摘了一大串插在腰間，遠遠望去，像一個移動的花瓶在前面晃動。這些花一直被小周帶到山下的車上，帶回重慶去。
我們在下午3點回到放車的地方，收拾好行李，開始返城。
晚上八點的時候，我們的標致車行駛到一個小鎮上停下來吃了頓拌面，等面的時候，張衛提議說要先去洗溫泉再回家，大家一致同意。
吃完面，我們一行六個人開車走了另外一條路去泡溫泉。重慶周圍有不少有名的溫泉，我們去的地方是個叫“一品”的小鎮，張衛熟門熟路，領大家先去買了條泳衣，然後找了家又有溫水池又有游泳池的地方進去，泳池裡沒什麼人，就我們六個人。張衛的大肚子在燈光下特別顯眼，我們看著他的肚子就想笑。
游了一會兒泳，我們就擠到溫水池裡泡著，池水裡彌漫著淡淡的硫磺味，我感到身上的每一個毛孔都舒展開，一洗幾天來的疲憊。抬頭仰望，滿天的星星在眨眼睛。我和小周談起了3個月前一起徒步虎跳峽的艱辛和在中峽旅店如詩般的陽台，想不到隔了三個多月還能在重慶重逢，世界真是這樣的奇妙！
談著談著，服務員跑進來了，告訴我們她要下班了，再一看手表，已是凌晨一點了，的確該走了。
我們坐上小車的時候，聽見張衛的肚子在咕咕作響，其實我也餓了，忍不住說了一句“吃點什麼吧？”，想不到異口同聲地回答“火鍋！”小周提議去希爾頓對面的魚莊，大伙又一致通過。
我一直都沒想過怎樣將整條鲫魚下火鍋煮，不過喝了魚湯才真覺得鮮的入味，我吃魚向來很慢，剛清理完一條，小周已經吃了三條了，怪不得她提議要來這裡的！坐在她邊上，就像龜兔賽跑的吃魚版。小周面前的魚刺堆得像小山一樣，我的骨盆裡還是一副完整的魚骨架。
我們要了一箱重慶的本地啤酒“山城”，敞開肚皮暢飲，一直喝到凌晨4點才曲終人散。
三
我又回到熟悉的大世界酒店，為了不太招眼，進大堂的時候，我扔掉了被荊棘刺破的外衣和襯衫，只剩下一件短衫，門衛用一種異樣的眼神看著我沖進電梯。
第二天，早上起床是因為有人打錯電話叫醒的，想再睡又睡不著了。吃完早餐的頭等大事是再買一套行頭，從頭到腳，已沒有可替換的。正好離市中心很近，找了幾家大商場逛逛。正在買T恤的時候，忽然接到長青的電話，叫我下午一點去打網球，順便介紹幾個朋友認識，讓我准備准備。這下，索性買了套運動衣，趕回去和長青見面。
長青正在房間裡打電子郵件，見到我來，把訂好的回程機票給我，是7號晚７點５０的，而他自己則在8日早上走。我出去的這兩天，長青也玩的很痛快，到南溫泉攀巖、速降、騎馬、打高爾夫，我回來他也回來了。談了一會兒，感到又困了，早上只睡了4小時，實在擋不住，先回房間休息，讓長青在球場等我。我一倒在床上就睡著了，迷迷糊糊睡了很久，一直聽到手機鈴響才醒來，長青問我怎麼還沒有來，他都打了兩個小時了。我急急忙忙穿好衣服，直奔大田灣體育場。從體育場正大門走到網球館，一路上都是青年學生在踢球，兩邊還有人助威，人聲鼎沸，好不熱鬧！感到一下子回到中學時代，也是那麼充滿活力，朝氣蓬勃。這種感覺好像消失了很久了，突然又回來了！
我進場地的時候，長青正在牛飲礦泉水，汗流浃背，見我來了，把他的球友介紹給我，正巧都是搞半導體芯片的同行，大家很快就聊起來了，三句話不離本行，馬上就談到今年的業務走勢。長青好像打的還不夠，趕緊讓我們繼續打下去，四個人正好兩對雙打。
頭頂烈日1個小時下來，大家都吃不消了，技術動作開始走樣，我原本就未恢復過來，要求暫停，另外兩人也撐不住了，連聲同意。
在從體育場回飯店的路上，長青告訴我晚上他要帶重慶的朋友出來吃晚飯，要我一起參加，我想這是在重慶的最後一晚了，就提出讓我的朋友和他的朋友一起來，長青一口應允，我們約好在濱江路不見不散。
7點的時候，小周、張衛還有一個姓寇的女孩子准時到了我們訂好的酒店門口，我告訴他們明天我就要回上海了，大家頓時流露出依依不捨的神情。其實我也不想走，但是又有什麼辦法呢？我們正說著，長青來了，身邊還多了一位亭亭玉立的小姐，人看上去很清秀的，長青說她姓王，叫她靈靈就可以了。
菜點了很豐盛，堆滿了整個桌面。大家開始有點感傷，也許是因為我要走的緣故吧,我不像長青，以後可以因為業務的關系出差到重慶，這次回上海，可能隔很久才能再重逢了。後來張衛不停地講笑話，氣氛漸漸活躍起來了，加上小周快人快語，我們又回到了前幾天，歡笑充斥了整個房間。
席間，長青悄悄對我說，晚飯結束後，他想和靈靈單獨在一起，正好我計劃晚上去看夜景，也正合我意。
吃完飯，我和幾個重慶朋友登上一輛出租車去朝天門碼頭，在那裡有游船夜游兩江。
我們在游船的頂層坐下，夜幕下的江面清風徐徐，再遠眺暮色中燈光斑斓的重慶城，又是一個無比爽朗的夜晚！
朝天門在長江、嘉陵江的交匯處，從高出看，就像突出的“泰坦尼克”號前甲板。沿江是城市交通干道，車流不息，護欄上有閃爍的霓虹燈連綿不斷，猶如彩色的巨龍在江岸奔騰。
我正看的出神，突然接到長青的電話，問我們在干什麼，他那邊已結束，想和我們一起玩，我奇怪他這麼快就和靈靈分開，怎麼不好好享受山城的夜晚呢？我告訴他我們在江上游覽，看樣子今晚很難再聚到一起了，長青只好作罷。正說著，張衛叫我回頭看看，原來船要掉頭了，我們正對著黃花園大橋，橋身騰空而起，像飄舞的彩帶橫跨兩岸，夜色中更顯得雄偉。
我也曾看過上海浦江的夜景，相比之下，我更愛重慶的兩江游，更有氣魄，更有神韻。我在流連忘返的時候，小周和小寇兩人也饒有興趣的大飽眼福，作為重慶人，她們也沒來玩過，要不是因為我要來，平時不會想到來看看的。
不知不覺中，船靠了岸。上岸的時候，我才發現自己一刻也沒坐下，腿腳酸脹，其實昨晚就沒休息好，下午又去打網球，根本就沒停下過。小周好像也有些累，但又不想回學校的宿捨早早睡覺，她提議我們一起去做足底按摩，張衛是那種能坐著就絕不會站著的人，答應的比誰都快。
小周說的按摩廳在袁家崗，是她常去的一家。我們四個人要了一個包間，裡面正好四張床，一字排開。躺下後，先給用中藥洗腳，再做穴位按摩。按摩師傅是個中年婦女，力氣蠻大，好像做這行很長了，手腳麻利，還不時問我穴位上有沒有感覺，我按著按著就睡著了，真的累壞了！躺在床上就不想再挪一挪。直到有人進屋來送水果來，才把我驚醒。大家從床上起來，精神都好了很多，張衛好像還玩不夠，提出去小泉泡溫泉。這時候，小寇的媽媽打電話來要小寇早點回家，我一看手表，已經1點多了，的確不早了，我也想走了，大家這才散去。
在回去的路上，我才發覺長青留了個短消息在我手機上，要我回去到他房間坐坐。走廊裡靜悄悄的，很遠我就聽到長青的房間傳來的電視機的聲音，原來門虛掩著，長青在沙發上坐著等我。我一開口就問他和靈靈是怎麼回事，長青搖了搖頭，據他講，原來兩人也曾相戀過，後來因為很復雜的原因分手了，這次來只是見個面而已。我從心底為長青感到可惜，他也是蠻優秀的，在世界五百強企業做到了管理層，自己在上海有兩套住宅，，可到現在卻依然孤身一人。他曾不止一次地對我說，希望能找一個稱心的另一半，可以和他去美國念書，他已奮斗了十多年，手頭還有NASDAQ的股票，作為將來的學費是不成問題的，還可以享受異國的生活，奇怪的是，快三年了，他的好萊塢式的計劃竟然找不到合適的女主角。像長青這樣，應該是最能享受美好生活的時候，但是他的臉上總是少有笑容，特別是別人談到感情問題的時候，他總是會悄悄地避開。
深夜的重慶已是寂靜無聲，推開窗戶，還能看到基督教堂上的十字架，我忽然想到，戀愛是不是上帝給人們的一個特別禮物，不僅僅有幸福感，還有說不出的苦澀和無人知曉的等待？
第二天的起床還是因為電話，是張衛打來的，要我中午去江邊吃香辣蟹，算是給我餞行。這頓中飯還是在江邊的一個酒店，小周、小寇都來了，我看到她們的時候，臉上都還是睡眼朦胧的樣子，大家都心照不宣地笑了。因為都沒吃早餐，所以香辣蟹一端上來就消滅了，也顧不上辣味鋪鼻，受不了就喝一口啤酒降溫接著吃，好像又回到在“花壩”的饑餓年代。
正好對面是江岸的大堤，餐後就一起去散步。大堤內側有街心花園，擺著小桌和長凳，不少市民在樹蔭下打麻將，撲克，下圍棋，還有人溜狗，狗和狗好像都很熟，主人在閒聊，它們也聚在一起開會。
我們沿著長長的堤壩走了六七裡地，張衛說他走不動了，想回家睡個午覺，而小周、小寇還想去逛街，於是大家就分開兩路。重慶城裡我只是一路帶過，很想多逛逛，於是就讓兩位重慶妹子領我去開開眼界。
先是去解放碑老街商業區，沒想到節假日裡人山人海，我嚇的趕快逃掉，叫了輛車去大會堂。大會堂是重慶的標志性建築，常在電視新聞裡出現，外形就像北京的天壇。 我們在大會堂前的廣場上轉了轉，坐了片刻就去了附近的曾家巖45號，也就是著名的周公館。上海也有一處周公館，加上周總理的人格魅力，所以我看的格外仔細，樓上樓下裡裡外外兜了個遍，還在周總理生活過的辦公室站了老半天，那裡邊的設施真的是簡單的不能再簡單了，牆上掛著周恩來和鄧穎超的合影，照片上兩人的笑容是那樣的深情，即使用“恩愛、患難與共”這樣的詞來形容也許仍遠遠不夠，這幅照片深深的打動了我，久久不願離去。
要不是小周在催我，我還以為時間早著呢。抓緊拍了幾張照，就匆匆趕回酒店取行李。
小周是個很細心的人，幫我算好了返程的時間，當我達到江北機場的時候，正好有足夠的時間Check In
和行李托運。
晚上７點５０分，飛往上海的航班准時起飛。我坐在窗口，從高空俯視夜幕下萬家燈火的山城，不禁依依不捨，短短的八天一晃就過去了，從上海到四川，再來重慶，又去了貴州，冰川、二郎山、溫泉、溶洞、還有那些曾經短暫相逢的朋友，一切都仿佛就在眼前，歷歷在現。
我相信，總有一些歡喜，是言語所無法表達的，總有一些經歷，是你心底揮之不去的珍藏，總有一段故事，是你願與他人分享，就像這一次永遠也難以忘懷的西南之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