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路過衡山路,總勾起童年的記憶,尤其當媒體爆炒那酒吧休閒街時,更是感覺那記憶中的衡山路已經是那麼的遙遠,然而卻是更清晰地時時展現。
衡山路進入我的童年,是因為它是我到區少年宮的必經之路。從復興路拐到寶慶路便可望見衡山路頭。
童年記憶中的衡山路總是那麼深不可測,高大的圍牆、茂密的梧桐、空曠的街道、鮮見的人影,令童年的我遐想不已。
最神秘的當然是國際禮拜堂,長長的籬笆牆和從不開啟的大門,一直是我和玩伴探究的話題:裡面到底住著誰?多少次,我們趴在高高的籬笆邊,長時間窺視著裡面,希冀能發現些什麼。終於有一天,那扇小門開啟了,啊!是許多和尚在練功翻跟斗,下面是厚厚的地毯,那廳堂是那麼高大、空曠,而最深處是一座肉色的菩薩。現在想來,其實是京劇院的武生在練功,然而那肉色菩薩卻是永遠的謎,難道是幻覺?
最愛的是秋天的衡山路,那是金色的路。樹上開始枯萎的梧桐葉,在深秋的陽光下,閃耀著金色的光芒。落葉鋪滿街道,在斑駁的陽光下,深淺不一,似金黃的鵝卵石鋪就。遠遠地,只有清潔工的身影在慢慢移動。恍惚間,就象嫦娥玉兔的月球,寂寞然而美麗異常。這時候,最大的樂趣就是踢樹葉,不出三步便已是漫過腳踝。微微的阻力、輕輕的分量;沙沙的聲響、深深的陶醉,時空仿佛停滯在那一刻,時間沒有盡頭、馬路沒有盡頭,童年沒有盡頭……
最常去的是圍繞徐匯網球場的弄堂,那裡經常可以撿到被打出場外的網球,那時我們叫“毛球”,或許是上面有些許的絨毛,或許是網球的諧音吧。顏色則多為灰色。那時,在“揀到東西要交公”的時尚下,每次決定去撿球,總帶者深深的負罪感。然而最後總也抵擋不了童年愛玩的天性,“铤而走險”之前,還要反復念叨萬一被老師發現後的托詞。
去得最遠的是風雨操場,現在已是五星的東亞富豪酒店。由於區少年宮在高安路上,所以就很少光顧那後面一段的衡山路,然而每年的區小學歌詠大會卻常在此舉行。對那個竹籬笆的大棚我印象不深,直到進大學後看見校園裡的竹棚——學名“風雨操場”,才想起童年的衡山路上有一座更大、更氣派的“市級操場”。之所以值得留戀,是因為那裡留下了我童年的歌聲,那是對幸福生活的向往,那是對美好未來的憧憬。
事過境遷,當川流不息的人群光臨著比肩接踵的酒吧,時髦的衡山路已經從清純的少女出落成摩登女郎。牆破了,店開了,樹稀了,人稠了,街鬧了,趣沒了,我那童年的衡山路呢?
是啊,時光不能倒流,城市總會變遷。然而看著衡山路由清淨安谧,演變成如此妖艷媚俗,怎能讓人不感慨歲月的無情、世俗的能量。尤其那進入深夜仍不斷的車流,總在我的眼中幻化成幼童嘴上那總也抹不淨的鼻涕,讓人生憐卻難有愛意。
衡山路,我童年的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