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河塘裡燈初上,水調誰家唱。
夜闌風靜欲歸時,惟有一江明月碧琉璃。
夢裡水鄉
朱傢角,一個離喧囂太近的千年古鎮。似乎南京路的繁華一不小心被風捎帶了,吹落在漕港河,還蕩漾了開來,充斥了遊人如織的窄街。
選擇朱傢角,只因爲春天的那份慵懶。
春已過半,河岸的柳早已綠得偏老,水鄉的風卻還陰陰的留著舊寒。我們跟著人流傻呆呆地走,在熙熙攘攘中無的放矢。路過一家賣畵的店,看看聊聊,不知怎的和老闆以書會友,忽然輪番揮毫潑墨。朋友個個是舞文弄墨的好手:飄逸如白雲出岫,遒勁如高山蒼鷹,清霛如空穀幽蘭;老闆的字更是如手邊的小橋流水,纏纏繞繞卻透出四兩撥千鈞的力道。嚇得我拔腿就跑,從此三日羞於提筆。
黃昏時分懸腿坐在水岸。人頭攢動的放生橋已在遠處,忙碌了一天的木船三三兩兩地泊在腳邊。身後寺院的黃墻隔離了梵與俗。悠揚的鈡聲從墻內傳出,而我們還是在俗的世界。新朋老友一行,同齡,三十好幾。清吹著口琴,我們,在水光暮色中,相視,無語。四月中了,旁邊農家的院子裏還有一簇油菜花,開得黃艷,如我們一般,倦而不甘。
這樣的小鎮,最好是小住。夜霧裏在青石板上的的篤篤地走,和白天是迥然不同的。看打烊的店主一扇扇排好門,熄了樓下的燈。街道慢慢的沉寂下來,小鎮慢慢的沉寂下來,思緒慢慢的沉寂下來,全世界都慢慢沉寂下來……臨窗而臥,與昔日同窗好友絮絮叨叨至午夜。睡眼推窗,果真見,一江明月碧琉璃。
第二天上午放生橋頭鑼鼓咚咚,紅黃的大船劃來劃去表演著。看人流依舊穿梭,我們卻能靜靜地坐在被太陽曬暖的橋石欄上泰然分享熱鬧。一如我每天早晨端坐KFC末排末座,任陽光從背後擁抱,吃著垃圾食品,做著心靈瑜伽。曾經在二十時尋著熱鬧的節奏舞動,曾經在三十時逃避喧鬧遁入窮鄉,而現在終於能面對,想到了兒時母親夏日常說的話——心靜自然涼。
是咯,我們去四方街聼納西古樂,去鳳凰尋翠翠,去喬傢大院看紅燈籠,去周莊走雙橋,究竟是爲了什麽?是不是一個同樣的夢,一遍又一遍的做。直到做得分不清醒著還是睡著……
於是不再在乎朱傢角之於上海的近,不再在乎放生橋的嘈雜,正因爲它的地理位置,我願意隨時來去,在某一個午後,在某一個黃昏。捧一本厚實的書,即便獨自一人。可能在橋頭,可能在柳下。
(民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