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市亂步之四•老兵
聽說離住處新莊不遠的板橋市有家誠品,就決定去轉轉,可是到那裡時,店還沒有開門,這才想起來,tw的商店一般都是在上午十一點才開門的,只好先隨便走走。
書店後面有個公園,不知道叫什麼,看起來有些年頭了,不是很潔淨,有些袒露的土地,風吹過時,揚起一陣微塵,不過樹木較多,有的也算稱得上參天之木,濃蔭下的公園靜谧而安詳。幾個小朋友在樹蔭下蕩秋千,三、四個老太太坐在輪椅上閒談,旁邊還坐著一群年輕的女子,看起來象菲傭,應該是照顧老人、小孩的。公園中間有個土丘,好像還有塊碑,走近一看,是紀念碑,並不高大,制作也比較粗糙。
就在這個碑的近旁,有個老人靜靜地坐在椅子上,穿著白色的短袖襯衣、灰色褲子,戴著一頂圓草帽,面色紅潤。他看起來與大陸公園中的老爺爺並無二致。在這樣的感覺下,壯著膽子,上前問候,老人微笑著回應。他的話我聽不懂,但內心卻一陣激動,因為他說的不是台語,我想應該是大陸某地方言。於是,主動介紹自己是大陸來的。老人聽後似乎有些意外:大陸游客一般只到著名的景點,不到這裡來旅游的。我說自己是過來fju交流的,所以有機會到處走走。他明白過來後,說他是浙江永嘉來的,隨部隊在四九年過來的。他還指著坐在隔壁椅子上的一位老人說,說他也是老兵,也是浙江。我趕緊向那位爺爺打招呼,他微笑著點頭。
正說著,一個穿白汗衫、戴太陽帽、手搖紙扇的老人走了過來,看起來與眼前的爺爺年紀相當,彼此應該也很熟悉。果然,他走近後,老兵爺爺主動介紹說這位也是大陸來的。新來的爺爺很吃驚,主動說他老家是山東臨沂,也是老兵。這位老人很健談,站在那裡,就開始講他的過去。老人說,他是乘船經澎湖金門過來的,那時候很亂,他們很多人擠在一起,船遇到大風,差點翻掉,那時他才二十剛出頭;到tw後,過著艱苦的日子,有次三天才吃一餐飯;不過,他念過一點書,所以被選中再去念書,後來分配到小學教書,一直做到退休。說到這裡,老人從口袋裡掏出名片夾,把他從前用的名片拿出來,我看到上面有教務主任、新莊國小之類的字眼。這時,老人又降低聲音,指著旁邊的老爺爺說,因為自己是從教師的位置上退休的,所以每個月的退休金比較多,而他就不行了,只有老兵津貼,大概只有自己的三分之一,話語中好像還透著一種幸運或自豪感。
tw老兵是一個特殊的群體,每一個人都有著與眾不同的故事,很多年過去了,他們中的很多人已不在人世,隨之而逝的是他們的傳奇。關於他們的故事,我們只能從媒體上獲得一鱗半爪的印象。此刻,濃濃的山東口音就萦繞在我的耳際, 不免很慶幸自己可以遇見這類故事的主角,又可以親聆他們訴說自己的傳奇,雖然只是大略的了解。我想起了余光中先生那首傳誦兩岸的的《鄉愁》:“小時候,鄉愁是一枚小小的郵票,我在這頭,母親在那頭;長大後,鄉愁是一張窄窄的船票,我在這頭,新娘在那頭;後來啊,鄉愁是一方矮矮的墳墓,我在外頭,母親在裡頭;而現在,鄉愁是一灣淺淺的海灣,我在這頭,大陸在那頭。”但這樣的感傷似乎是過去時了。老人說,開放探親後,他基本上每年都回去看看,現在他們都已經七十多歲了,身體也不大好,每天都會到公園裡轉轉,不過日子已經比過去好很多;他還說,現在大陸發展也很快,會越來越好;他甚至還鼓勵起我來。望著老人的白發和燦爛的笑容,我不禁又替他們感到慶幸:在經歷過那麼多的曲折之後,他們至少不用再“有家歸不得,無處問死生”。真的希望他們能夠安康長壽,這樣就會有更多的後輩了解他們的故事——因為他們是活著的歷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