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駛過寬敞街道時,恍然又回到初到上海的時候。晃晃蕩蕩的電車,遙遙遠遠的街燈,人上來又下去。我從城的一邊到另一邊,虹口區,普陀區,長寧區。
車晃晃蕩蕩,燈遙遙遠遠,我游游離離。我是在旅行嗎?這樣獨自乘著車,周圍陌生的空氣,還有傷感的歌曲。一切都是旅行的氛圍。可是,如果是旅行,我會熱情洋溢地探索街燈,我會好奇地觀察人群,我會激動萬分地體味漂泊的感覺。唯獨不會象今天這樣努力搜集哪怕是一點點的熟悉。
我抱怨混亂的交通。我抱怨口味不同的飯菜。我抱怨態度惡劣的服務。我抱怨人們說話口裡象含糖塊。
中間也曾回過北京,興奮異常地打量仿如久別的朋友,還曾醉心於舊日胡同的照片計劃著如何重游北京。然而,在今天,我真的又開始在這生活,不必擔心過短的日程匆匆忙忙的離開的時候,我怎麼反而忘記了那些讓我魂牽夢繞的長安街的遼闊,天安門廣場上空的藍天雲朵風筝,忘記了天橋的茶攤吆喝,忘記了以前不懂欣賞曾計劃去捕捉的街道,店鋪和房子。
還是僅僅因為我居住在這裡了,就忽視了它所有的美麗?我在旅行中尋找漂泊,在生活尋找安定。我在旅行中跋山涉水不辭辛苦尋找美麗,緬懷逝去的壯麗,感動於片刻的生命。而在生活中呢?
我知道,這座城市的古老已需要千辛萬苦地尋覓。故宮修葺得除了它的名字,看不出任何歷史的滄桑。圓明園賣起了昂貴的門票。它的立交,它的高樓,它的四處飄揚的大運會的標語已告訴人們,它是現代世界睹目的中心。亞運村,大運村,還有以後的奧運村已逐漸成為與故宮,天壇,長城一樣重要的景點。
車上的人在說,早上出門晚上回家卻找不到路因為家旁邊的樓拆了;車上的人在指說那邊的房子要拆了,為了奧運會;車上的人說大院門前的石獅子給毀了,馬路拓寬;車上的人還說牛街遷了,鬼街要拆了,三裡屯也要拆了,就在今年冬天。
你無法阻擋一個城市發展的腳步,就像你無法阻擋時間的腳步,無法讓大漠孤煙,殘照如血永恆。
車經過護城河,記得朋友說旁邊那座小山是隋朝的花園。
我忽然想起一位攝影家的話,他說他自己做的是令人神傷的工作,他在全國不停歇地跑著,只為趕在推土機的前面為那些古老的建築拍照,很多都成了遺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