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0,我和古古出發。
我始終喜歡這樣的行走。
堅持之下,又能走在長城上。心裡很高興。
古古說昨晚要是我們下了山,就別想再上來了。我很以為是。
天氣又熱又曬,有何關系。關鍵是我很享受這個行走的過程。
要讓我現在就下山,坐在老趙院子裡,吹著小風喝著粥,望著頭上蜿蜒的長城,我一定會罵人的。FB誰不會,但那要在走完之後。或許有人說我是在自虐。
我樂意。
古古從雲南帶了煙來,煙枝很細,褐色。臨別前和沽酒各點了一支,邊走邊抽,那叫一個自在。
翻過幾個小山頭,陸續看到些在城樓裡扎營的隊伍。外國人很多。我們和他們打著招呼。
值得一提的是,就在我們昨晚扎營的不遠處,敵樓平台的外邊其實有一塊很好的宿營地,我們一路上看到不少好地方,遺憾遺憾。
最牛的是碰到了一個反走的小伙子,也是四川人。他從慕田裕上山,昨晚睡在箭扣。今天想走到九眼樓。我們告訴他北京結下去的路可不好走。他表示下午一點半一定會返回,不管走到哪裡的。還提醒我們說前面的路起伏很大,挺難走的,要我們備足水。
青山和沽酒下去時給我們留了七八瓶水,我們想給這個單獨行走的小伙子幾瓶水,他笑說不用,背了一大壺呢。
他走得很快,從箭扣過來才三個小時不到。我和古古與他別後相視一笑,我們能去鎮北樓了。
心情好。忍不住要哼起小調來。
還是炎熱。行在城牆上,幸好有那些高高的草叢可以遮擋些,而爬升的那些,就完全是曬著的了。
在一個敵樓,我們坐在裡頭歇會兒,磚石的樓子,涼風不斷吹來,很舒服。古古閉著眼,很享受的樣子。我也爬得臉通紅,停了一會兒才覺得那股熱慢慢下去,意識又回來了。
又前行,就快到箭扣了,還不到中午,我們很高興。遠遠的那些山高聳著,長城象是長長伸展的白色舞台。
看著這遼闊的天地,壯觀的古老建築,我很感動。流下淚來。
借此和過去告別。
古古的身影在暸望台上如此的小,層巒的大山背景壯麗而起伏。她張開雙臂,世界此刻仿佛忽然凝固。
圖1:
(回首來時路/翻越/熱壞了/感動)
我們在炎熱的白色突起的石頭上走路,時而平坦,時而有階梯。
我對古古說,不如光腳走。覺得這裡象海邊中午的沙灘。
來個日光浴倒也不錯。戴著墨鏡,還是能感覺到晃眼的光亮。
我邊走邊看遠處,不小心崴了右腳踝。很疼,坐在地上塗了些風油精。古古趕緊跑回來。
還能走,應該沒事。
翻下段陡坡就是箭扣,望見那架梯子的老頭就守在樹底下,我們在坡上大聲招呼他。
他沒認出我倆,好半天才說:你們不是四個麼……
在大爺那裡又買一冰棍,古古胃不好,她能忍。我先前已在將軍守關處的老頭那兒已吃了一根,很美的。
跟大爺問路,他說爬上鎮北樓按我們的速度要一個半小時吧,下山要兩到三小時。
我算算時間,有些緊。
有個北京的小伙子也坐在那兒,他的同伴上了我們來時的路拍照去了。他沒上去,在下邊坐著吹風。很不解我們大老遠的干嘛跑來爬長城。
古古很有意思,說:這是我們的長城啊……
她的思維舉動,說話有時會很象小孩子。
我說我們喜歡山,就願意在山裡頭呆著呢。
看遠處連綿起伏的群山,長城這樣的蜿蜒著。我們已走了很多路。
時間肯定是很緊的,我也不想管它了,已經在路上,就順其自然吧。總有辦法回上海。
行走期間談到東川,古古描繪了五月間躺在草地上,吹著風,聞著花香,用山泉水煮普洱茶的美事,我的心真是癢癢的。
古古說你來啊,很方便的,還能去紅土地。
箭扣之後的路確實很難爬,常常四腳並用。
古古和我都覺得那天上山時爬的那些光滑的大石頭就象是給我們這幾天的行程來了個熱身一樣,西大牆也是如此的,這樣我們才能爬過北京結,繞過鷹飛倒仰和天梯這樣險要的地方,而今天再走同樣的路也就不覺得害怕了。
我們並不去想能不能過去,就是一鼓作氣的往前行,一定要走到鎮北樓。
山勢起伏劇烈,白色的帶子直上直下。真沒想到這樣陡峭的山還能把長城建在這兒。那些想攻入關內的異族會在這樣的山前停馬止步了吧。
在它們完好如初的年代,擋住了多少外族的腳步,又有過多少壯烈的往事呢……
鎮北樓依舊遙遠。
圖2:
(遙望鎮北樓)
走得熱了,在一個敵樓處補給,從這裡能清晰的望到通向鎮北樓的那些路,彎彎曲曲的,上下起伏。看來還得前行一個小時,此時已三點了。
不遠處的那個殘樓,歲月的風化中已使它化為和山體一樣的堅硬的白色巖石,朝著一個方向扭曲著。古古贊歎,多麼象魔戒中的城堡啊。
我倆猛吃東西,說著加油加油,想一鼓作氣的爬上鎮北樓去。
時間在慢慢流逝。
古古說:我覺得我們倆倒象男的。
笑。同意。
身上的汗出了又干,古古的衣服後邊結了好幾道白白的鹽花。
路上碰到我們的人都說:不熱啊,穿那麼多。
我真的很想穿著那件在北京買的扎染吊帶爬行,讓滾燙的太陽把我曬得一片漆黑。
但古古制止我,那樣不行。
我們遠遠的望見鎮北樓上有人下來,向他們揮手,但他們好象在一處崖間停留了很久,不知何故。
又往前行,碰到了帶著大狗的幾個人,那兩個小男孩得知我們是從九眼樓這裡爬過來的,回頭大喊:爸爸,人家倆女的都敢爬,你怎麼不敢……
他們的爸爸很尴尬。那條叫胖妞的狗真是好玩,但它剛才從梯子上下來時,把石頭都踩塌了。發出幾聲巨響。
倆小孩提醒我們,前面的路塌了,很不好走,最好別去了,而且沒有繞行的路。
我和古古剛才過來時,繞過一處險崖,是靠著攀巖上去的,而且這樣的路還不少,貼著懸崖爬上爬下的。挺費力,需要把大包先運上去,人再使勁往上蹭。有些路就在崖邊,象壁虎一樣伏著上下或小心翼翼的前行。
我倆看著一路走過來的那些路,很佩服自己。
我們碰到難走的地方一點都沒想過不去了,就是想盡辦法,使勁力氣也要通過。
我覺得這在一定的意義上,也如同朝聖。聖地就是鎮北樓。古古朝思慕想的地方。
我想,我們可以實現。
圖3:
(胖妞/遙遠的鎮北樓/魔戒城堡/下行)
又往前行,終於看見那隊下來的人為啥一直停在這裡了,是有個鐵梯子懸在斷崖處,需要從梯子上攀到崖壁上再踩到平地上,那五六個香港的孩子下得小心翼翼的。
和他們商量後我倆先上去,確實挺難爬的,但往上爬總比往下行好些。從巖壁上用力去夠著梯子的時候感到那鐵梯子不住的在晃,而下面就是山崖了。還好我倆有驚無險順利通過。
15:41,古古觸摸到了鎮北樓的外牆。她久久趴在上面說:把整面牆都照下來。
她的相機過了箭扣就出問題了。
坐在門洞口,她終於笑了。
我在樓子裡又買一冰棍,坐到二樓去吃,吹吹涼風,看看我們走過來的路,鷹飛倒仰好遠好遠了。心裡很滿足。我們都不敢相信居然能走得那麼遠。但此刻心裡比冰棍還甜。
冰棍水又流了一褲子,反正也邋遢得不成樣子了。
向老鄉打聽了下山的路,還是要走到慕田裕的。時間緊迫。
16:00出發,古古經過一個殘樓,伏地向長城虔誠跪拜。
我總是很感動於她這樣的真情流露。
圖4:
(回望/再見鎮北樓/我們的長城)
我們往慕田裕走,路變得平坦寬闊多了。我的右腳開始疼,好在老鄉說路很好走。
我們依言繞小路過了牛角邊,再下行到慕田裕又是段很長的路。到山腳下的停車場已近18:00。
(箭扣,箭扣)左邊清晰的最後一排山脊,有一個尖的突起就是鷹飛倒仰的鷹頭,左右是它展開的翅膀。往右那段山脊是我們的上山處/右邊最後一排山脊最高處為九眼樓。
我和古古在鎮北樓上望著我們來時的路做了總結:
我們四人是為逃票從南線上的山,下到四隊,補給後又從北線上山,走了夜路沒摸到九眼樓,稀裡糊塗過了西大牆,在城牆上數星星。第二天又稀裡糊塗上了北京結,還以為過了天梯。剛辨明了方向卻被老鷹一巴掌打到了溝底,好不容易爬上來,元氣大傷,在老鷹的左翅上大吵一架,最後在天梯腳下又睡一夜。第三天忽然又被通知要下山了,我倆堅持走,又是攀巖又是爬行的,象猴,又象壁虎,匍匐在長城上,居然爬到了鎮北樓。從地形上看,我們走了一個大環線。
天色漸漸陰沉下來,回京的路曲折又漫長。站在916上,沒有座位。我和古古的腳底都鑽心的疼,滿身的大汗,心裡卻很安靜。
後記:
我還是誤了火車,末班直達車都停檢了。在北京站上上下下狂奔,終於趕上回滬的最後一班。
找列車員充了點電,向領導說明情況,這已是第二次我從北京回來誤點了。
還好寬容的領導安排了工作。剛松了一口氣,忽然想起領導愛吃的山楂一點都沒買。不由傻眼。
青山在車站急得要命,擔心我倆出事。我們四人的手機全部沒電。
幸好大家都平安返回,古古現還在路上,謹以此文祝丫頭此番出游一路順利。
這是我們的北京,也是我們大家共同的長城。
那些一起走過的路會永遠在心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