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安東路東眺,最高的建築是電信大樓,右邊的房子現在是“延中綠地”。右下角的街口是重慶南路,那時是一爿家具店(藍色遮陽棚的地方),再向前是淡水路、連雲路(新城隍廟)、黃陂路……
家具店後面住著小學的老師,一天中午放學,幾個伙伴悄悄地跟在老師後面,煞有介事地做出一副神秘樣子商量去看看老師住哪裡,等老師進了弄堂繼而推開一扇石庫門的大門,終於知道了老師住哪裡,幾分興奮幾分失望:原來老師也食人間煙火。淡水路口是糧店,但我家買糧不在那店,有一家更近的店在金陵路口,去那家。連雲路口的地方現在是公交集散地:好象108、775、780、789路車及隧道四線在那裡停靠。從我懂事時起附近的居民都叫那塊地界為“新城隍廟”,雖然我已經沒見到那廟了。現在更是沒人再這樣叫了,許多人也根本不知道這地名了,但兒時新城隍廟還是在缺少童趣中相對有點樂趣的:最早是因為有花鳥市場,雖然比起現在的花鳥市場那僅僅是幾個攤販而已,可終究也有幾條活魚。除此外還有一家玩具店,那是一個流連忘返的場所,兒時不少玩具出自那家店,印象最深的是一架電動飛船,吊起來會繞圈兒飛,放水裡又會朝前駛。另外還有一家棉花店,掛著象壓扁的葫蘆一樣的絲綿,總是不懂怎麼棉襖裡的絲綿會是這形狀的;棉花店的一個女售貨員長相特別凶,還患白癜風,很怕她:棉花店因為這二個特點而記到現在。
年齡大點後,活動范圍跟著大了:發展到黃陂路。路口是銀行,好玩的是那時沒什麼工行建行交行這麼多的銀行,所有銀行都一塊牌子:魏體的“中國人民銀行”幾個大字一統天下。銀行過去是食品店,隔著幾家忘記是什麼店的地方後是“滬光電影院”,這是個重點地方,從會自己去看電影到中學畢業,不知道進出了多少次,原以為它會一直存在下去,卻也灰飛煙滅了。
照片右中間的一塊地方是兒時足跡最多的地方之一。
(延安路東眺)
同一個地方西眺,中間三角左面是巨鹿路,中間是金陵西路的尾,右面就是延安路。幾個橋墩是今天延安立交的雛形。
圖中間路口是“新長發”糖炒栗子的原在地。新長發對面的房子裡住著姐姐的一個同學。三角紅瓦下是一家建材店,最早懂的建材是“紙筋石灰”,就是出於該店。巨鹿路是一個長長的露天菜市場,從圖中看,那時已經沒有了,有次為了顯示“懂事”了,跟鄰居的一個大男孩在過年時凌晨四點去那裡排隊買年貨。
(延安路西眺)
這是淮海中路淡水路的十字路口。淮海路改成商業街後,拔除了幾十年的參天梧桐樹,所以看到的淮海路沒樹,唯一好處是要是有樹,今天看不到這張照片的細節。沒樹的結果自然是怨聲載道,所以今天又植回樹了。
(淮海路淡水路口)
中間白色的建築現在是一爿嬰兒用品商店,還在。最早的時候是一家叫“胡開文”的老字號文具店,“文革”的時候改名字叫“新世界文化用品商店”,終於在它壽終正寢時沒來得及象別的老字號一樣叫回原名字。我讀書時用的筆墨紙張百分之九十五在那裡買。白房子身後的一堆建築之所以沒被打上圈紅的“拆”字,是因為這堆叫“尚賢坊”的石庫門房子被列為保護范圍了。其實住在“尚賢坊”的居民卻是比較尴尬的,僅僅是守著市中心的一塊黃金地段而已,那裡面至今沒有獨立衛生設備,可是一旦被改造了,許多居民又是買不回原來的住處的,他們住處的價值僅剩地段的價值了,可這價值不是他們的。
右面的紅房子是“比樂中學”,它後面的空地先是學校的操場;以後在操場的邊上建起了“盧灣區業余中學”和“盧灣區業余大學”,一大批“文革”中耽誤學業的“青工”在那裡補習了奠定以後基礎的中高等學業。拍這張照片時,學校已經拆了,空地上立起的是今天叫“中環大廈”的大樓。因為比樂中學的房子也是保護建築,所以中環雖是吃下了它,但沒嚼碎它,用它做門樓。
下面一排樹及兩邊的房子十幾年前就拆了,樹右是“老松順”飯店和“慶豐”熟食店及一爿街道食堂,都是司食的。“老松順”“文革”時叫“為民飯店”,而“慶豐”“公私合營”前是“胡亥四”。哈哈,“胡亥四”是確有其人的。
這三家搞吃的店,一家是宴賓的;一家是居家的;一家是職工的,相對井水不犯河水,不過那時都是國家的,沒有競爭,嘻嘻哈哈一團和氣。最先解體的是食堂,八十年代初,凌晨生爐灶的鏟煤聲和火光及食堂阿姨的說話聲沒了,一批社會青年自某出路,在食堂的地方開了一家“長風電吹風廠”,後來又發展成“盧灣區工業公司”,再後來就偃旗息鼓了。圖中間最遠一棵樹左邊就是我的家。
(家門口)
這時,要拆遷已經是山雨欲來風滿樓了,市政建設也欠下了許多債。初夏的黃昏一場大雨難住了堂堂淮海路,以至叫來消防車連夜排水。
(救火車排水)
發大水那天,踩黃魚車的來來回回擺渡著要過馬路的行人,一塊一次,生意頗興隆。
圖裡的“淮海食品商場”最最早叫“代銷站”,不知道它為什麼會有這麼一個名字的,而“代銷站”的名聲比“淮海食品商場”大的多,這應該是與《上海的早晨》同時代的產物。照這張相時它已經拆了一半了,其實原先的規模大得多,有八九間門面。從學童難忘的一毛錢的可可牛奶、水果羹到主婦掛念的八毛多的雞蛋、豬肉,包羅了當時可以進嘴巴的大多數食品。由於長時間地穿梭於那裡,裡面的售貨員都認識了。賣肉的是個紅光滿面的大塊頭師傅,圍一掛黑膠圍單,渾身油。說買三毛肉,大砍刀劈去,鉤秤——鉤——拎——秤,一氣呵成,決沒有三毛五的,誰知道是老道還是馬虎了,但確實沒有誰回家校了秤再去找他的。賣水果的是個年輕人,那時很崇拜他,為什麼?沒什麼理由,象是覺得他就是一個男人應該的樣子,現在想起其實他很一般。賣水果羹的是個瘦女人,特別陰險的模樣,象《列寧在1918》裡的女特務……不管是誰,那時去了,總會被他們說:“小赤佬又來啦!”然而到手的東西也總是寬松些。
照片裡的攤位是“長樂路小商品市場”的,它們從七十九年開始從站在路邊賣自產的枕套起家,到九十五年取締前在上海也是小有名氣的,如果後來的襄陽市場算一百分,那它就有八十五分。從市場崛起開始,這裡的居民就失去了寧靜,所以我並不喜歡這小商品市場。
(圖略)
小商品市場出現後,為了治安防范,大門口裝起了鐵柵門。鐵柵門用了沒幾年,拆掉賣給了收廢品的,因為房子也要拆了,鐵柵門保不住昔日的舊居(見圖“家門口”)。
(圖文出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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