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是我從前的老板,加拿大籍香港人,50多歲,一個香港上市公司的執行董事,當時我所在的公司被他們收購,T來到北京做總裁,我是他的秘書。
在為T工作的期間所有的一切都不失不過,我除了為他處理工作之外,買咖啡、訂酒店、買光盤都包攬了,甚至還幫他保管一把公寓的鑰匙——就這樣大概也就短短一年的時間。
轉過年來,我的一個好友到一家世界知名公司做高層,極力要求我去做助理,薪水當然高得多。於是我就辭職去了O公司。雖然我是總裁秘書,但是在人事方面是屬於辦公室主任負責,人事部和總經理同意即可,不需要經過T。直到我的辭職報告已經批准,開始和下一任交接工作時,T才知道我要走了,當天晚上他給我打了電話,我禮貌的說沒關系,以後有什麼需要幫忙的我也會盡力的,而且我新到的這家公司相信很可能會有機會合作的。
沒想到真的會合作,而且會那麼快。大概2個月之後,他打來電話,說有個項目看看我能不能做。項目的細節不談了,做的很順利。其間和T吃過一次公務餐,喝過兩次咖啡。當然,從原來的秘書到現在和他平起平坐的談項目,確實有一點小小的滿足感。也看得出T對我的欣賞,好像慢慢發現了我從前沒有機會展示的優點。
忘了介紹我自己,30歲,結婚快四年了,有一個兩歲的女兒,一個幸福的家。當然,對於T我一直是敬重和仰慕,另外鑒於他的年齡完全可以當我的父親了,所以之前沒有任何“紳士”、“體貼”等感覺出現。通過這次的接觸,慢慢發現,這個老男人如果不把它當作老板的話,還是蠻可愛的。
很快,他們在香港總部的另一個項目也希望我來做,這次是要到香港公干。大概2天的工作量,我訂了3天2晚的機票和酒店。選了早班的KA905,老公送我去機場。來的很早,位置卻不怎麼樣,我就不明白,為什麼我總是坐在翅膀的位置,但看在是個靠通道的位置也不計較了。北京-香港,去程肯定是沒什麼行李的,我只帶了一個隨身的手提包,沒有托運的行李。
起得那麼早,很困呀,雖然身邊的人過來過去,我還是想睡。直到有一個人站在我旁邊,要做到中間的位置,我才抬起頭,T!我第一反應是“他每次定香港的機票都會坐靠通道的位置,馬上站起來把我的位子讓給他”。驚愕之余還沒來得及說話,靠窗的乘客也到了,我只好也站在通道裡讓人家進去。
“*總,你很少坐這麼早的航班的?”——這句話說出來之後,我知道自己是明知故問。我的機票、酒店是他的公司定的。他聽了之後稍稍有些不好意思,還談不上尴尬。靠窗的位置是一個年紀與我相仿的女士,為了避免別人有什麼想法,我只好閉嘴。當然,已經困意全無了。
路上簡單說了一下項目的事情,我知道他不可能負責這麼具體的工作,沒有太多可談的。T還說了雖然希望我繼續在他身邊工作,但是看到我的事業發展的好他很開心之類的話。第一次和T靠的這麼緊,我發現他雖然很精神,但是臉上也有老年斑了。航餐基本沒怎麼吃,不好吃、也沒心情。航程過半,T突然握住我的一只手,我驚了一下、但是沒有反抗,畢竟周圍那麼多人……其實我的潛意識裡已經有所准備。我旁邊的人肯定看到了,一個50幾歲的人突然握住了30歲的我的手,不知道周圍的人是什麼感受。
我閉上眼睛,其實根本睡不著的,我隱隱的覺得,這次去香港似乎注定要投入T的懷抱,有些害怕。其實對於T我了解的很少很少,只知道他是加拿大籍港人,母親在香港(這還是幫他買DVD的時候知道的)。其他的比如他結婚了沒有、或者離婚了沒有、有沒有子女,一概不知道,當然這個時候也不想知道。
到達香港機場,我先買了張八達通卡和電話卡,告訴T我的號碼。又給家人報了平安。T要我一起坐的士到酒店,這次我住在麗都,在車上我知道他就住在跑馬地。還是第一次坐出租車從香港的機場到市區,每次都是坐快線或者大巴的。T把我送到酒店門口,問我一會用不用來接我,我說不用了,從麗都到時代廣場的路,我閉著眼都能找到。下午3點要到他們公司在時代廣場的辦公室談項目的事情,我換了衣服,在灣仔附近的一家茶餐廳吃午餐。T打來電話,說要不要一起吃飯,我說已經吃過了。我還保持著在北京的生活節奏,不習慣到2點鐘才吃午飯。今天只是和兩個負責這個活動的人見面,沒什麼需要T出面的事情,我不願意和他一起出現在公司總部。下午見面的其中一個人居然還是去年派到北京的S,記得當時他什麼都不知道,經常要我幫忙,所以談的還比較順利,一直到6點左右才結束。我走出辦公室剛要上電梯的時候,S突然跑過來說T要見我,還說我做了那麼長時間T的秘書,怎麼都不去打個招呼。T的辦公室在香港應該算是很大的了——雖然不能和北京的比。我進了他的辦公室,居然還沒來得及參觀,他就說:“走了,一起吃晚飯,想吃什麼?”我說想去中環吃沾仔記雲屯面。我知道,我們一起吃飯一定是他來買單的,所以不想去很貴的地方,更不想去有浪漫遐想的地方。
沾仔記,人聲鼎沸,和別人拼一個4人台,我不知道T的具體身家,但是從公司的總資產看來他的個人資產肯定是以億計算的。讓一個這樣的老板到這裡來陪我吃雲屯是不是有點搞笑,但是這樣的地方讓人覺得很放松,我偶爾會冒出幾句蹩腳的粵語,他說“歐,你會講的?”我用粵語說:“我是廣東人”,他很驚訝,我說我看過他的加拿大護照,知道他也出生在廣東。於是很多話題,但是沾仔記很多人等位,不能長坐的,我主動買單,他很知趣,微笑著站到一邊。中環到麗都,雖然我走起來沒有問題,但是T畢竟是50幾歲的香港人,對他來說這是一段不近的路,我問他怎麼回去,他說喝點東西,嗬嗬,手忙腳亂吃下的雲屯只能算快餐。我想T是想去蘭桂坊附近,我從來沒去過,也不想和他去嘗試,馬上轉移話題說想做當當車去吃許留山,然後到灣仔的“價真賤”買零食。沒想到,T居然說賠我一起,我沒有問,但是可以肯定他一定很久沒有坐過當當車了,上車的時候有一點不知所措、一點新奇、一點似曾相識。每一次停車或是有人從我身邊擠過的時候,T都會伸出手保護我。燈火輝煌的灣仔,我們在大良八記吃了點西米撈之類的東西,其間我出去給老公打了個電話,回來後他似乎心領神會的表情,沒有問我,我不知道他了不了解我的情況,反正大家心照不宣。
回酒店的路上,路過鵝頸街市,買了晚市的車厘子,准備回酒店吃。又到價真賤買了很多樂家杏仁糖、各種巧克力、干果、干貨……T站在一邊,可能看起來像是一個陪女兒買東西的老豆。很多東西,T幫我送回酒店。在電梯裡,我感覺到T有些猶豫、又有一些憧憬。這麼重的東西,讓他拎了一路真的有些隱隱的憐惜。看到酒店的歡迎水果還放在那裡,主動洗了個蘋果給他。又用果盤洗了剛剛買回的車厘子。T好像到了自己的房間一樣,自己燒水沖茶。我打開電腦,要試一下這裡的網絡,還有一大堆郵件要看。在看到郵箱裡那麼多郵件的時候,我差一點想問T,難道沒有工作要處理嗎?但是我發現,自己不管是作為秘書還是合作伙伴,都不應該問這樣的問題。大概半個小時的時間,其實我只是刪掉了郵箱裡一些沒有用的郵件,然後簡單的回復了幾個。T——這個我從前的老板、現在的客戶,突然出現在我的房間裡,無聊的喝茶,我真的不知道怎樣才能工作下去。我還穿著今天談工作的衣服,雖然不是特別板,但總歸是職業裝,T也穿著西裝,雖然脫了外衣,還是沒法放松的樣子。幾次想洗澡換衣服,又怕T會誤會。於是干脆到衛生間換上一T恤。看到我換了衣服,T自己好像也放松了一些,我們一起吃了一些車厘子,T說“你睡吧,明天還要開工。”話語間有些如釋重負、又有一些不捨。
我送他到門口,T突然轉過身,說喜歡看到我這個樣子。我笑了笑,什麼也沒說,也沒有送他到電梯。T走了之後,我想,雖然我不知道他有沒有家庭,但是他這個年紀的人沒有結婚、至少沒結過婚的幾率是很小的;而我有一個幸福的家,和真心相愛的愛人。但是到了香港好像突然切換到了另外一個世界,這裡的我和在北京的我好像是完全沒有關系兩個人。至於T,在北京的時候我就聽說,他有時候會帶不知道是什麼來歷的女人回酒店,以T的身份想要什麼樣的女人應該都不是問題。和他相處得比較久了,反而更能理解他,只身在北京干事業,雖然在公司裡好像呼風喚雨,但是沒什麼真正的朋友,內心很孤獨的。胡亂想了很久,馬上把今天的事情處理完,睡覺了。
第二天,幾乎是一天的工作,中午和T及幾名工作人員到銅鑼灣附近解決午飯,在外人看來我們之間仍然是l老板和秘書或是客戶間的關系。晚上我一個人去彌敦道上的金店買金粒,這裡的金價比大陸便宜,我幾乎每次都會買1-2粒回去。今天我是故意避開T去的,鑒於我們目前的微妙關系,我突然帶T去金店實在讓人誤會。剛剛出了金店T就打來電話,問我要不要一起吃飯,我說在旺角購物,准備隨便吃一點。T說這幾天到香港也沒帶我去一個像樣的地方吃飯,不好意思。我說沒關系,我對香港很熟悉的,哪裡都認識。而且我只喜歡街邊小食,不喜歡富豪食堂,現在正趕往澳洲牛奶公司吃炒蛋多士。T說他也很喜歡那裡的炒蛋,不過很久沒吃了,一起去好不好。
澳洲牛奶公司,又是一個要等位、拼台、快吃的地方,T從銅鑼灣跑過來就是為了和我在這個吵鬧的地方吃炒蛋多士。又是快速的吃完飯,和T走在尖沙咀附近,又吃了香脆的雞蛋仔。他問我為什麼一下班就跑了,買了什麼,怎麼沒看到?我說只是買了2個金粒。T說買金粒要用現金的,怎麼自己來。我說反正不是很多錢,再說你有很多事情,怎麼好讓你陪我去金店。
可能是一直以來,T的女伴都會主動拉著他去首飾店,她們與T只是萍水相逢或是忘情一夜,她們覺得能夠讓T出錢買到的就是賺到。我雖然不算是女伴,但是這兩天我們之間的關系已經產生了微妙變化,在對方的心中肯定也不只是工作關系了。所以我一直極力避免著接受T的任何一點東西。走到海港城,T問我要不要進去,我說不去了,我很少在海港城買東西,一般喜歡去新城市廣場、德福廣場之類游客不太會去的地方,我們坐天星小輪過海,到那邊走走吧。
我在香港的這兩天,T可能把N多年不坐的公共交通工具都坐了,把幾年的茶餐廳都吃了。不知道這種HK$1.7的交通工具,他又有多久沒坐了。中環碼頭到酒店的路不知是怎麼走過來的,我們說了很多,關於事業的進展,關於對彼此的想法。T說,他見過很多女人,只有我這樣獨立、這樣不睦虛榮、這樣簡單生活、這樣善解人意。我說我知道,T離開家,飛來飛去,身邊沒有親人和朋友,很寂寞的,只有我經常在他身邊工作,所以會了解得比較多,會明白他的心思。
每次過馬路的時候T都會扶著我的肩,過去之後又知趣的松開。可能是從前的女人都是投懷送抱,或者輕易得到,而我表現出的距離感,讓他感到不知所措,也可能覺得自己昨天在飛機上拉我的手有些唐突吧。我們走到跑馬地,他還是拉過我的雙手說“明天就要走了……”像個小孩子一樣,很可憐的樣子。我突然想起了李嘉欣和許晉亨在這裡擁吻的八卦新聞,富豪和女藝人——太多的利益交換。
我抬起手臂,撫摸T的頭發。我知道這段時間以來,對於我,T一直是猶豫、試探,在憧憬艷遇和抵御誘惑之間徘徊。相對於這段時間的情感經歷,以前的太多女人只是不用花費心思的商品而已,T可能已經很久沒有用感情去觸及女人了。這個生意場上呼風喚雨、風月場上左擁右抱,身價數億的男人,突然過了兩天坐當當車、吃茶餐廳的生活,突然覺得,能夠了解他心意的好像只有我這個小他20幾歲的有家的女人——這一切讓他不知所措,讓他像一個感情受挫的男孩一樣,溫順的享受著我的撫慰。
我突然在想,如果這兩天我完全按照T的安排,吃在富豪食堂,飲高檔酒店的下午茶,到蘇豪蘭桂坊泡吧,接受T的禮物,或者干脆和T忘情一夜,他可能也不會這樣不捨或者痛苦。
“T”我第一次這樣稱呼他,“能成為你的知己,我覺得很好,你能夠把心交給我,我很珍惜,也願意為你做一切事情。但是我有家,我所作的事情不能傷害我的家庭。而且我們這樣的知己關系很可能會因為成為地下情人而結束,我很想細心的愛護這種關系,希望你也一樣。”T似乎豁然開朗,他的眼神告訴我,他沒有看錯我。我們緊緊地擁抱了一下,挽著手回酒店,在酒店門口他吻了我的額頭,他主動說不送我回房間了,不然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但是明天會和我一起回北京。我說好,明天我一早就會去托運行李,然後可能去東荟城購物。T說明天上午他確實走不開,我們在機場見吧。
最後一天,我早早退了房,打車到IFC托行李,然後到東荟城去。每次這裡都是我離開香港之前的購物地點。買完東西,正在猶豫在東荟城吃飯繼續血拚,還是轉戰到機場。T來電話說他已經在往機場的路上,要來東荟城接我,我說好呀,來幫我拎東西吧。今天是公司的司機送他,我們在車上沒有說話。到了機場,我說吃大家樂吧,T說怎麼一點機會也不留給我。但還是遷就我去吃燒鴨飯。不知道周圍的人看到我門拎著東西一起吃飯、逛店,對我們的關系會做怎樣的猜想。其間,我只在奇華餅家買了些小點心,在所有首飾、化妝品店都沒有停留,確實不想在這個時候讓T買下什麼東西給我。
回程的航班上,T幾乎全程拉著我的手,問我“回到北京還方不方便找你?”之類的話,好像飛機一降落就要永遠和我分開了。我說當然可以,我的辦公室距離也就2公裡吧,隨時都可以見到我。但是T自言自語地說,希望還是在香港。
對,T的司機應該已經在首都機場等他,T馬上就要進入老板的角色;我的老公應該也在機場接我,我也要當回平日冷漠精致的高級白領和呵護家庭的居家女人。可能只有香港,才能讓我們暫時忘了彼此的身份,心靈相通;切換在當當車和專職司機之間,輾轉在富豪食堂和街邊排擋之間,游離在忘年和忘情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