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經歷了一個暖冬之後,華盛頓的櫻花也提前綻放。在經歷了一個世紀的春色之後,華盛頓的櫻花平添幾許淒美。
潮汐湖畔,湧起一片片粉白花浪,爭相展示萬象更新的生機。藍天白雲,湧來一群群游人如織,爭睹天人合一的難得笑靥。春水潾潾,花枝搖曳,屢聞合家歡笑;飛鳥爭逐,鴛鴦戲水,時見情侶纏綿。此情此景,怎一個“美”字了得?!
華盛頓櫻花之美在於成片。獨枝櫻花,既不如最早報春的旱水仙之光鮮,亦不如滿樹桃花之麗艷,但數千株櫻花沿湖同期怒放,就有了視覺的震撼。華盛頓櫻花之美還在於地利。潮汐湖位於集中著白宮、國會、華盛頓紀念碑和林肯紀念堂的國家廣場一側,湖周圍坐落著傑斐遜紀念堂、羅斯福紀念地和新近建成的馬丁·路德·金紀念園。歷史與現實的交錯,自然與人文的遐思,借助這方花海任由徜徉。
潮汐湖北岸山坡處橫臥著一塊石頭,上面的青銅色金屬牌上镌刻著:“作為友誼和親善的姿態,東京市贈予華盛頓市第一批日本櫻花樹於1912年3月27日在此種植”。舉頭環顧,周邊一片枝桠虬結、彎腰駝背的百年老樹,其中一些早已樹干中空。龍鐘枝頭伸展出滿樹新花,婆娑著進行無言的述說。
1885年,曾為新聞記者的美國人伊萊扎·魯哈馬·西德莫爾女士首次訪問日本回到華盛頓後,就向政府建議將日本櫻花樹引入美國首都,栽種到波托馬克河邊。當地官員沒有采納她的建議,西德莫爾為此進行了長達24年的游說。1906年,美國農業部官員戴維·費爾柴爾德從日本進口75株櫻花樹試驗種植。試驗成功後,他與西德莫爾一道建議將華盛頓潮汐湖周邊變為“櫻花林”。這一建議最終於1909年得到第一夫人海倫·赫倫·塔夫脫的首肯。1910年1月6日,2000株日本櫻花樹運至華盛頓,但因染病而被焚燒。1912年3月26日,由日本捐贈的3020株櫻花樹再抵華盛頓。次日,第一夫人塔夫脫、西德莫爾和時任日本駐美大使夫婦在潮汐湖畔共同首次種下兩株櫻花樹。
樹之為物,有承載,有寄托,也有恩恩怨怨。當櫻花樹在華盛頓永久落地生根後,年復一年的綻放書續寫著五味雜陳的歷史。1927年,一批美國中小學生組織了一場再現最初種植櫻花樹場景的活動。1935年,華盛頓首次舉行櫻花節。1938年,華盛頓爆發了“櫻花大起義”:當地政府因建造傑斐遜紀念堂欲砍掉一些櫻花樹,卻遭到強烈反對。抗議者將自己綁在樹上以明志,最終以政府承諾在潮汐湖南岸種植更多的櫻花樹達成妥協。1941年12月11日,4株櫻花樹被人砍倒,以抗議此前四天珍珠港事件的爆發。二戰期間,不僅一年一度的櫻花節曾經中斷,12萬日裔美國人亦曾被遠遷至拘留營。二戰之後,美日關系的嬗變使得華盛頓的這片櫻花林再次亮麗起來。潮汐湖北岸那塊石頭上青銅色金屬牌的落款時間為1950年。繼1954年一尊有著300年歷史的日式花崗巖石燈安放在潮汐湖北岸後,一尊日式石塔又於1958年被置於櫻花林中。
蓦然百年,謀事者汲汲乎定格光陰荏苒。今年的華盛頓櫻花節從往年的16天延長至5周,即從3月20日開始,一直熱鬧至4月27日。美國第一夫人米歇爾·奧巴馬親任櫻花節名譽主席。較之往年的櫻花節,今年的慶祝游行、煙花秀、露天日本節、風筝節、電影觀賞、講座、畫展、音樂會和露天戲劇演出等內容更為多彩,規模更為宏大。早已將這片櫻花林變為展示“軟實力”平台的日本政府更是直接出面,以“酷日本”、“日本今後”等為主題大舉公關。
僅僅一湖之隔,潮汐湖南岸櫻花樹尚滿枝花蕾之時,北岸的櫻花已開始雪片般飄落。花無百日,盛極而衰,怒放的壯麗更顯哀婉而怅惘,華盛頓百年櫻花最終以淒美謝世,又將以博大的胸懷和韌性的靜寂蓄積著來年的張揚。已經百年輪回的櫻花樹,竟是這樣睿智地解讀著人事、國事、天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