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義渡生態公園位於苗栗中港溪河口北岸的塭仔頭漁港附近,竹南鎮公所在此地設有官義渡紀念碑,這裡也是苗栗縣重要的紅樹林保護區。
這一帶濱臨海岸,早期設有魚塭,地名為「塭內」,這裡最靠近海濱,所以被稱為「塭仔頭」,有一座小型漁港,設有簡易的碼頭,可停放小型舢舨漁船。
塭仔頭位於中港溪及其支流射流溪的會流處,水岸生長著一大片水筆仔純林。來到這裡,很容易親近紅樹林,公園停車場旁的步道,隔者欄桿,就可以近距離的觀賞紅樹林,一枝枝如筆的水筆仔,倒懸於枝頭,正等著成熟後胎生落土生長。紅樹林所在的泥灘位處海洋與河川交界,生態豐富,不少潮居的海洋生物棲息其間,所以這裡也成為候鳥避冬的棲息地。
塭仔頭也是一處歷史遺址,清朝時代道光二十六年(1846),澹水廳在這裡設立義官渡,免費以渡船協助民眾橫渡中港溪,以利南北行旅往來。
台灣的河川,多流短急促,僅能倚賴船渡。當時澹水廳幅員遼闊,南起大甲溪,北至雞籠頭,中間有無數大川溪流,而民營的船渡業者把持船渡,動辄以海潮洶潮或河川湍急為藉口,姿意需索,或載至中流始為勒索,若有不從,甚至擠人入水,造成往來商旅民眾的愁苦民怨。
塭仔頭漁港
有鑑於此,澹水廳同知婁雲(相當於現在的縣長)親自考查各地船渡,選定六條危險河川(注1),設置官義渡,購置船隻,雇用船夫,民眾隨到隨渡,免費搭乘渡船。
當時婁雲率先捐銀三佰圓倡設,並向地方紳仕募款得近九千圓,做為官義渡的資金,購買田地,以每年佃租收入以維持官義渡營運所需費用。
官義渡生態公園內,立有道光十六年(1836)婁雲所立的「中港溪官義渡」複製石碑,為當時的官府公告,內容如下:
「道光丁酉年起,建設義渡,由官給發工食,往來行人,隨到隨渡,不准需索分文,如違鳴官嚴辦。」
澹水廳是當時台灣府最早成立官義渡的縣廳,總稱「澹水義渡」,是台灣最早由官方設置的義渡組織。同一時期,彰化縣樸仔堡劉章職創立的「(東勢)義渡會」,則是民間最早的義渡會組織之一。
婁雲當時的這項政績被視為是一大德政,而勤政愛民的婁雲也得到澹水廳人民的愛戴與感念,清代台灣文人吳子光,著有〈澹水義渡記〉,稱讚婁雲的這一政績。
清代的台灣,吏治向來敗壞,乾隆五十二年(1787)來台平定林爽文事件的福康安將軍,事後曾向朝廷參奏,指出台灣官府貪渎的情形:
「(文職自道員以至廳、縣,武職自總兵以至守備、千總,巡查口岸出入船隻,於定例收取辦公、飯食之外,婪索陋規,每年竟至盈千累萬。」
可說是大官大貪,小官小貪,文官、武官都貪。不過也並不是無官不貪,其中也有一些以民生為念、勤政愛民的地方官員,澹水廳同知婁雲就是其中一例。一百七十幾年後,義渡紀念碑伫立於中港溪的義渡舊址,婁雲的政績沒有被歷史遺忘。
中港慈裕宮(國家三級古蹟)
離開官義渡生態公園,續沿著明勝路前行,即可一路進入竹南市區。我想順道去走訪中港慈裕宮。
竹南,舊稱「中港」,地名起源,或說因此地位居台灣南北港口的中間,故名為「中港」;或說地名源自平埔族道卡斯族中港社。真實如何,已不可考。
中港開發的歷史甚早,漢人在明朝永曆年間即從中港溪河口上岸,入墾此地。桂王永曆六年(1652),沉光文所著的《台灣輿圖考》就已出現中港地名。隨著漢人入墾中港,也帶來了媽祖的信仰。
因此中港慈裕宮是台灣最古老的媽祖廟之一,迄今已有三百多年的歷史。最初媽祖廟草建於塭仔頭港口附近,隨著河口地理的變遷,曾幾度遷廟,最後落腳於中港舊街的現址。
中港慈裕宮是國家三級古蹟,是知名古廟,而竹南又是苗栗的大鎮,我本以為慈裕宮前的老街應有不少熱食熱飲或地方小吃,抵達後才發現老街幾乎沒什麼商店,冷冷清清,很出乎我的意料之外。
慈裕宮離竹南熱鬧的市中心及火車站還有一大段距離。百年前,這裡是中港最熱鬧的市街,新設的火車站卻遠在市街東邊二、三公裡外的稻田裡。當時地方反對火車經過,認為會破壞風水,且火車沒什麼用,價票昂貴,不如用走路或用牛車、挑夫運送貨品來得實用。於是火車站只能設在偏遠的郊外。
當時的地方領袖要擁有遠見,其實並不容易,而百年後的我們,則可以清楚的看到歷史演變的結果。
中港,過去又有「金色中港」的美名,這裡是台灣金紙生產的重鎮,繁榮時期曾有幾百家的金銀紙加工廠。各工廠或街埕廣場曝曬的金銀紙,在陽光照耀下,發生閃閃的金色光芒,因而有了這樣的美名。
隨著時代變遷,這項金色產業已走向夕陽。我在慈裕宮前的老街,只看到一家商號,店內堆著金紙成品。今天的中港,不再金光閃閃,天空顯得有些灰濛失色。
「與天同功」古碑
我來到中港慈裕宮,特別想看廟內的一塊古匾及一座古碑,都是我曾讀過的台灣歷史。
懸在慈裕宮大殿神龛上的「與天同功」匾,是光緒八年(1882)皇帝御賜的匾額,此事緣起於光緒七年台灣進行的一項劃時代的橋樑工程。
當時福建巡撫岑毓英來台視查,深感於大甲溪造成南北交通往來不便,於是決定建造大甲溪橋。八月開始籌建,以鐵籠裝石作為橋墩,由福建船政局製造,同時興築大甲溪兩岸長堤,以開墾兩岸的河岸地。
當時岑毓英親自來台督辦大甲溪橋修建,而福州載運器材船隻卻遇風浪延宕,岑毓英在中港等無音訊,心情焦急。中港仕紳建議至慈裕宮祈求媽祖庇佑,祭拜之後,果然天氣好轉,船貨平安抵達。
於是岑毓英奏請光緒皇帝賜匾以酬謝媽祖的恩典。據《德宗實錄》光緒七年十月十五日記錄:「以神靈顯應,頒台灣各屬天後廟匾額曰: 「與天同功」。」當時台南的大天後宮、大甲鎮瀾宮、中港慈裕宮都收到皇帝御賜的「與天同功」匾額。
大甲溪橋全長一百五十丈(約500公尺),籌款二、三十萬圓,大半由地方仕紳捐輸,利用大甲溪冬季水位低時趕工建造,短短半年即告完工。 岑毓英於光緒八年三月離台時,寫有《大甲溪鐵橋》一詩,以紀此事:
甲溪如海闊茫茫, 病涉民間廑是傷。
昔日帝封今有奠, 狂瀾自此慶安詳。
大甲溪橋樑工程是劃時代的,比劉銘傳於光緒十五年(1889)造建的台北橋(長約480公尺,跨越澹水河,連接三重埔與大稻埕)還早了七年。有學者認為此項工程是台灣近代化的開端。
大甲溪橋完工後,光緒八年(1882)六月,颱風豪雨造成大甲溪山洪爆發,沖毀大甲溪橋樑。由於修復經費至钜,民間不願再捐款贊助工程,大甲溪橋只好廢棄,短短只有三、四個月的壽命而已。
中港慈裕宮的後院園內立有兩塊古碑,其中之一是澹水廳同知曹瑾於道光二十四年(1844)立的「中壠泉漳和睦碑」,見證了台灣漳泉械斗的歷史。
台灣族群之間相互械斗,起自康熙晚期,歷經雍正、乾隆、嘉慶、道光年間,一百多年來,情況愈演愈烈。道光六年(1846),中港爆發嚴重漳泉械斗,連慈裕宮都難以倖免,遭到焚毀,媽祖與民同災。道光十八年(1836),慈裕宮才遷建於中港街現址。
道光二十四年(1844),彰化縣爆發泉、漳分類械斗,並有向北蔓延的趨勢,曹謹得知消息,急調義勇趕赴大甲防范。曹瑾特別告谕中港、後壠的漳泉地方領袖,務必相互容忍,並約束子弟,終於避免一場可能血腥沖突,使地方得以安寧。
當時曹瑾勒石立「中壠泉漳和睦碑」於慈裕宮前(注2),宣達泉漳和睦,穩固雙方情誼,即是這段歷史的見證。
曹瑾也是清代台灣難得的優秀官員。道光十七年(1837),他在鳳山縣知縣任內,留心民生疾苦,完成了台灣南部最大的灌溉水圳,因而稻穀豐收,百姓生活富足,後來縣民將他所完成的水圳設施稱為「曹公圳」,並設立「曹公祠」,以感念其功績,祀奉至今不絕。
道光二十四年時,雖然曹瑾努力倡導族群和解,又在中港慈裕宮立碑,有媽祖婆做見證,但台灣各族群之間相互械斗,結怨已久,並沒有因此而消弭。到了鹹豐年間,又更趨嚴重。以澹水廳為例,在鹹豐時代(1850-1861),鹹豐三、四、九、十年,就爆發了四次大械斗。
在「中壠泉漳和睦碑」的碑文裡,曹瑾苦口婆心的勸說,希望來自不同的省份(如閩、粵)或不同的郡邑(如漳、泉)的移民,大家來到台灣定居之後,就都是台灣(府)人了,何必再劃分彼此及地域呢?這樣的衷心期盼,卻一直到1895年之後才完全獲得實現。
以前還區分漳州人、泉州人或客家人,彼此械斗,互不相讓,以至紛紛擾擾。新的統治者來到後,大家通通都是台灣人,被置於日本人的殖民統治之下,低人一等。新的民族矛盾從此取代了以往台灣人之間省籍及地域的心結。
隨身拍:
塭仔頭漁港紅樹林保護區。
中港溪紅樹林保護區。
紅樹林保護區觀景台
水筆仔
新立的中港官義渡紀念公園碑(2001年)
官義渡生態公園賞鳥區
中港慈裕宮前的老街。
中港慈裕宮(國家三級古跡)
嘉慶丙子年的舊石柱
嘉慶丙子年的舊石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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