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天地之悠悠——箭扣

在一個春天將至未至的日子，我終於來到這裡。牆垛上面大朵的雲彩正在飛快
地掠過明澈的天空，坍塌的城磚如同散開的發髻，散落在山頂。這，就是箭扣。
經過一個特別寒冷的冬天，城上的積雪還遠未消退，由於鮮有人至，這些殘雪
踩上去仍能發出新鮮的雪粒特有的咯吱聲。
沿著城牆穿過一個個烽燧，在四顧無人的山嶺上，那種蒼涼、寂靜的感覺不可
避免地在心中蔓延起來。這段長城被荒棄的時間該有四百多年了吧。這許多個
世紀中，人的足跡少了，可是風雨卻從來沒有停止過。它們循著當年守衛們的
足跡為這大牆帶來土壤、種子和生命賴以生存的水分，於是蔓草及樹木開始沿
著城上步道和台階曼延開去。下午的時候，我穿過茂盛的樹林和草坡，聽著樹
枝接連不斷地在衣服上摩擦的聲音，感覺自己正在穿越四百年的時光。太陽將
我和大牆的影子斜斜地投在山坡上，一如既往。同伴們或前或後隱沒在樹叢和
山坡之後，此時，此地只有我一個人。於是突然之間體會到陳子昂詩中那種刺
骨的悲傷。所謂時光，大抵就是如此吧。在它生生不息的故事中，我們的經歷
也許最多只是它的炫耀罷了。面對時光的侵蝕，沒有什麼可以幸免，固若金湯
的長城也毫無例外的破敗了。然而在我心中，長城始終不曾是一堵“破牆”。
長城之所以成為長城是因為許多年前和我們有著一樣血統的人們心中有過一種
堅持；而今天，之所以不斷有人來到這裡也正是因為這種薪火相傳的堅持。在
徹底的毀壞和侵蝕到來之前來到箭扣我是幸運的。如果你也曾經前來，那麼你
也是幸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