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荒在北京:參觀作家故居
老捨故居
老捨故居位於北京東城區豐富胡同19號, 是一座普通的四合院。因院中有老捨親手栽的柿樹,又叫“丹柿小院”。故居離王府井北口很近,從世都百貨向西步行百米就到了。難得的鬧中取靜。
小院面積不大,但二門、影壁、水缸、花草無不顯現小康人家的生活情趣。據老捨的女兒統計,院中和牆頭瓦上,有花草一百多種。老捨是一位平民作家,他過的日子是充滿天倫之樂的。西耳房是老捨的臥室兼書房,主人的眼鏡還躺在書桌上。
如果是時間有限或是荷包不鼓,建議外地來京的游客不必非要去什剎海坐昂貴的三輪,在逛王府井的時候順帶參觀一下老捨故居,對舊京市民的生活環境也能收獲不少感性認識。
故居的展品很多,包括各種版本的老捨作品。有一篇不十分流行的小說,叫《斷魂槍》,我很喜歡。故事梗概是:清末,北京城有個武術大師沙子龍,年輕時走镖,人稱“斷魂槍”。因被火車、快槍奪走了生意,老來改行開了客棧。一日,有個頗會些拳腳的孫老頭,在沙子龍徒弟的場子滋事,非要和“斷魂槍”比武、學藝。徒弟打他不過,只好帶著孫老頭往“斷魂槍”家走,一路上想著師傅的武藝何等高強,定能把這小老頭教訓個滿地找牙。“斷魂槍”沙子龍終於出場,但他十分客氣,自謙早就放肉不練了,請孫高手回去。小說的結尾,沙子龍在夜深人靜的時候,關好院門,獨自溫習“五虎斷魂槍”。
故事的情節很小,折射的時代很大。“斷魂槍”這個人物筆墨不多,刻畫卻相當到位。他武德好,為人低調,思想保守,具有傳統中國人的價值取向。老捨原想寫一部叫《二拳師》的作品,不知何故,只完成了《斷魂槍》這一小章。有種說法認為,沙子龍的結局是在義和團抗洋人的戰斗中被殺死了。我比較苟同。老捨、魯迅、和許多那個時代的文人,常對今日稱為“國粹”或“文化遺產”的東西持否定態度。因為他們是時強烈的感受是:落後就要挨打。
八國聯軍打進北京城的時候,老捨的父親戰死在前門樓子。不知舒先生使用的兵器是大刀還是長矛。中國功夫再高,也是敵不過洋槍洋炮的。
老捨的性格和父親一樣,寧可投湖也不肯屈服,最終含冤告別了生活16年的小院。我抄錄了《斷魂槍》的開場白作為紀念:生命是鬧著玩,事事顯出如此;從前我這麼想過,現在我懂得了。
茅盾故居
茅盾故居位於北京東城區後圓恩寺胡同13號。在交道口下車向南,進胡同步行往西200米。注意開放日是每周二、四、六。
茅盾的家坐北朝南,前後兩進院落。茅盾最後的歲月就是在這裡度過的。這座中型四合院屬於典型的高干住宅,有獨立的車庫。但從屋內的陳設來看,主人的生活異常簡樸。沙發、寫字台都舊了吧唧,床是普通的鐵床。家中值錢的東西,就是後院的藏書了。我突然想起時下流行的“八榮八恥”,建議多組織領導干部來此參觀學習。
故居的展覽介紹了茅盾文學創作的道路。茅盾工作十分勤奮,但他的作品,現在還讀的人不多了。可能是大家上中學時,覺得《白楊禮贊》這種課文太沒意思,意識形態又濃厚了些吧。我倒是推薦列位女青年、女中學生、女大學生,能夠讀一讀茅盾的早期作品《虹》。特別是小說的第四章,具體內容不照抄了,總之是女孩子在抱著美好夢想與男性交往時,該先對男人幾無例外的欲求有些客觀的認識。
由於故居看不到華麗的顏色,參觀的時候會覺得有點冷。茅盾是中共最早的黨員之一。茅盾的弟弟沈澤民烈士曾任鄂豫皖根據地的一把手,他不贊成張國焘亂殺人,保護了徐海東大將。茅盾對待信仰是真誠的,他不能忘本,否則對不起死去的弟弟。
走出茅盾故居,不必向東原路返回交道口。順胡同繼續向西,可以穿到地安門外大街。過馬路經銀錠橋,步行去宋慶齡故居、恭王府或郭沫若故居都不遠。
郭沫若故居
與文化部長茅盾不同,中國科學院院長郭沫若的家還是滿氣派的。郭沫若故居位於北京西城區前海西街18號,原是恭王府的一部分。郭沫若從1963年搬來到1978年逝世,在這裡住了15年。
故居占地約7000平米,建築面積有2000多平米,包括兩進的大型四合院和一跨院。環境非常好,有美麗的銀杏和茂盛的海棠,花草更不用說了。前院兩座小山,頂上有可供下棋的圓石桌。回廊將各間屋子連為一體,下雨不必打傘。每間都是紅立柱、綠窗棂、白石階。郭老的臥室、工作室和客廳,均按原狀陳設展覽。室內的擺設也講究,有大幅的字畫、精美的石頭,主人的品位可見一斑。
郭沫若學問十分了得,殷墟甲骨上的字,屬他認識的多了。作為學者,他的觀點常引起爭議,比如“司母戊”銘文的意思,比如“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的解釋,比如對“勾踐劍”的識別。當然,做學問是需要自由討論的空氣的。
郭沫若好寫詩,為蔣介石和毛澤東都唱過贊歌。卻有個順口溜:“郭老,郭老,詩多,好的少。”十幾歲時讀過郭院長的《李白與杜甫》,發現作者非常推崇李白,把杜甫看得很扁。我當時驚呆得說不出話來,因為自己一直以為杜甫是個好人。後來明白了,杜甫真是個好人,李白也很偉大,只是郭院長筆下的詩仙卻是個開刀整容過的李白,塗油上彩後的李白。後人不利於院長的議論很多,郭老自己的觀點確也太偏頗些了。
郭沫若的個人生活是相當不錯的。他先和日本妻子,又和中國妻子各生了很多娃。這些娃們吃了大苦。
魯迅故居
從郭沫若故居出來,坐13路在阜成門下車,魯迅故居就在路北,即北京西城區阜成門內西三條21號。游客通常是先參觀故居東邊的魯迅博物館。在為作家而設的博物館中,這是很大很全面的一座了。當不少游人看到刻在桌子上的“早”字,記憶中喚醒的除了少年的先生,還有少年的自己。
西邊的魯迅故居是個很有意思的小四合院:北房後面多接出來一間,面積僅8平米,是先生的臥室兼書房,名叫“老虎尾巴”。先生移居上海後,小院就留給了母親和朱安。
1924年,魯迅自己設計改建了這座小院,攜母親搬來居住。此前,先生本已買了大房子,與弟弟周作人一家合住在西直門內八道灣。誰知某日,那個日本弟媳硬說先生偷看她洗澡。於是兄弟關系破裂。我想先生不該這麼無聊吧。小日本是慣於“惡人先告狀”的,小到家庭糾紛,大到民族戰爭,莫不如此。
現在,在魯迅故居的後園,仍可以看見牆外的兩株樹,一株是棗樹,還有一株也是棗樹。這種幾十年的不變讓人覺得格外親切。
今天的國人,身體素質和精神面貌,比魯迅先生燈下漫筆中的國人強了許多。但有些同胞的心理狀態,卻還在原地踏步,這是讓人高興不起來的。
僅舉一例,現在一些國產導演拍的電影,仍然是迎合洋人口味的“中國電影”。有了中國導演和洋人觀眾的配合,才方便了“到中國看辮子,到日本看木屐,到高麗看笠子,倘若服飾一樣,便索然無味了……至於羅素在西湖見轎夫含笑,便贊美中國人,則也許別有意思罷。但是,轎夫如果能對坐轎的人不含笑,中國也早不是現在似的中國了”。
常常,我就偏想起先生的這段話。每每,對自己都是個鞭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