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段時間迷上了爬山,於是,盡管4、5級的西北風不期而遇,但還是堅持著開車和媳婦兩人沖出了喧鬧的市區,向懷柔的青龍峽出發,走進自然,感受那份不被束縛的快感。
也許是到了冬天的緣故,山下的停車場內一共才停著5輛小汽車,盛夏時熙熙攘攘的人流早已不見了蹤跡,就連沿途叫賣的小商小販也幾乎不見了蹤影,除了幾個賣山貨的老人外,只有入口處檢票員穿著厚厚的大衣萎縮在門洞裡。北風吹過,山上早已枯敗的樹木發出呼呼的聲響,落葉隨風飛舞,讓整個山區更顯蕭瑟。這讓我想起了杜甫《登高》中的那句“無邊落木蕭蕭下”,而此時,我的心情卻與“詩聖”有著本質的不同。
走進青龍峽,原來的曲徑通幽處被一條鎖鏈無情地封上了,記得上次來的時候,從這裡登山,可以一直沿著古長城直達玉皇頂,沿途不僅可以參觀殘破的長城帶給人的無限震撼,還能享受北京難得的綠蔭和涼爽。現在,一塊寫有“游人禁行”的牌子醒目地站在道口。工作人員告訴我們,由於風大,已經不允許從這裡登山了,無奈,只好繼續上行,希望另一處登山的台階可以上去。果然,另一個上山入口只寫著一塊“保護長城”的藍色牌子,而沒有禁止登山,我們興高采烈地沿階而上。從這裡登山要比從曲徑通幽困難的多,因為這裡山勢比較陡峭,因此,台階與台階的連接處,用了好多鐵制的台階,有的斜度幾乎達到了70多度。越到山頂,山風越強烈,感覺如果不用手抓住欄桿,就能連人都被吹走,媳婦一邊爬一邊緊緊地攥著我的手,生怕我離開身邊一步。
一個多小時後,終於爬到了台階的盡頭,一堵石頭堆起來的城牆愕然出現在眼前,在初冬不算暖和但色調飽滿的陽光照耀下發出熠熠的金黃色,就那麼毫無章法但又協調一致地排列起來,形成了一條蜿蜒曲折的長龍,在視力可及處逶迤盤旋在山脊。相比人們所熟悉的八達嶺、居庸關、古北口、金山嶺等長城,這裡的長城也許不算壯美,名聲也不大,但其古樸和質感卻絲毫不遜色。青龍峽的古長城城牆用巖石砌築,敵樓用青磚築成,在金黃與灰白中展示其迷人的魅力。用於戰略防備的大水峪關,依據它獨有的地勢,有的地方依山勢牆樓並築,有的地方只建樓駐防而不設長牆,猶如一員猛將屹立山頂,勢不可擋。
遙想當初,明朝抗倭名將戚繼光被征調到這裡鞏固北方邊陲,同薊、遼、保定等邊備兵部左侍郎譚綸一起整修西起居庸關,東至山海關的長城。他,也許曾親自指揮過這裡的長城整修。整修過後的大水峪關,關內設城一座,城開東、南、西三門,駐兵把守,抵御北方彥達殘部南犯京師。在那個戰火紛飛的時代,長城,為“關內”的百姓阻擋了幾多硝煙。到清朝年間,長城就已經不再修築,但它依然是軍事上的戰略要地。作為京師通往熱河地區的交通要塞,大水峪關附近的村民,曾經欣賞過多少次的黃土墊道、清水潑街、華蓋如雲的場景呀。幾百年過去了,經歷了風雨、霜雪、動亂、戰爭,大水峪關早已不復存在了,殘留下來的這段長城,早已成為了殘垣斷壁,如亂石般散落,但其殘留處古樸雄渾、巍然屹立的牆體,以其原始的滄桑風貌,讓人依稀可追憶它當年的雄姿。
一段長城,一段歷史,作為中國的脊梁,它承載了太多的滄桑,城樓上的旗幟幾多交替,在歷史的長河中時而顯現,時而落寞。抗日戰爭時期,這座有名的大水峪關,再次映入人們的眼簾。1933年9月,抗日將領吉鴻昌、方振武率師入關,由大水峪關、河防口、元連口分三路南下,於9月23日會師懷柔,通電抗日。1941年10月的一個清晨,日軍包圍了大水峪村,用刺刀將全村的鄉親們驅趕到老槐樹後的真武廟,204名青壯年被押往了懷柔監獄,後又轉押到古北口關東軍憲兵隊。許多人慘死在日寇的屠刀下,但沒有一個人屈服,日軍氣急敗壞,把沒有被折磨死的128人全部押運到承德監獄繼續嚴刑逼供,最後,100多人分別被押運到東北撫順、哈爾濱、本溪等地的監獄工廠做苦工,過著非人的生活。1945年日本投降後,被押到承德監獄的128人僅回來了21人,其余107人,死的死、亡的亡,有的至今下落不明。幸存者姜自安1956年3月20日所作的證言,就存放在中央檔案館,成為侵華日軍在中國所犯暴行的鐵證。
如今的大水峪關,已經成為了青龍峽旅游名勝區的一部分,上個世紀70年代,在大水峪水庫出口修築了一條高59米,長283米,寬4米的北京市第一座混凝土重力拱壩,從而形成了一座庫容量為1460萬立方米、流域面積為55.6平方公裡的峽谷型水庫。古老的大水峪關長城,就靜臥在青龍峽這青山綠水的南面山脊上。
駐足於此,遙望山腳下安靜的村莊、靜谧的湖水、讓人發思古之幽情,感慨它留給時間的奇跡。曾經的戰火紛飛已經成為了歷史,只有大水峪關那保存尚好的豆頂樓、西山頂樓、南崖頂樓和東山上的後鳳樓、揮官樓及碾子樓等城樓,巍然屹立在這崇山峻嶺之間,夕陽西下,桔黃色的陽光灑滿山間,長城,就靜谧的橫亘在那裡,在現實與過去之間,獨自承受歷史的滄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