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夢中追尋的旅途,還是我旅途中追尋的一個夢……
一、心的方向
我心中的旅行,極好是兩個人的,倒不一定是情侶,但一定是知己,契闊談宴、指點江山,頗有種“一壺濁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談中”的感覺;可如是人多了,便難得隨意自然了,各人心中的風景絕佳處不同,走走停停間便沒了那份隨興而發的快樂。若是難得一旅伴,莫若一個人且行且歌,“飄飄何所似,天地一沙鷗”。這或許是血液中有一些不安分的因素,使我渴望那種獨步天涯的樂趣;抑或是人前嬉笑慣了,更渴望體驗一份心靈的寧靜。於是趁著“五一”這個悠長假期,選一個心儀已久的地方去旅行,這個地方便是江南。
若說選擇江南的原因,最令我心動的是那句“煙花三月下揚州”,翠柳如煙、繁花似錦,柳色花影深處,便是一個缥缈無極的夢;便是因了要找尋這一份暮春時節的浪漫,我背起行囊,只身走上了南行之路。
告別北京時,風沙漸息,天氣比四月中旬晴好了許多。我早就料到,在這煦暖的人間四月天,出游的人應是很多的。我提前四天,已經早的不能再早了,還是一大早翹課去買票,可還是被告知:“去上海的所有車次的臥鋪都賣完了,硬座也只剩開往杭州途徑上海西站的K31了。”想我蓄謀已久,又和上海的同學打過了招呼,怎能爽約?坐著去就坐著去,每個假期回家不也如此麼?況且上大學以來練就了一身熬夜的好功夫,何懼之有?於是買了張硬座票。為了去江南,過節時家也不回了;節後期中考試也不在乎了;為了旅費而節衣縮食;坐硬座熬
夜後還要抓緊時間四處游覽,對體力可是一大考驗,仔細想想臨行前還真有些壯士斷腕的勇氣。
上了火車後才發現自己買到坐票已是何其幸福,乘客之多絲毫不亞於春運期間,不僅補臥鋪票成了妄想,連過道間都站滿了人。站的離我最近的一個女孩子,上車時有很多人來送;車起動時眼裡還瑩然的泛著淚光,一看便是不常奔走的。後來談話中知道,那個女孩兒確實很小,剛剛上高二,因為爺爺病了,才回一次家。她要一路到杭州,於是我及相鄰的三位男士便輪流把座位讓給她和旁邊一個男孩子坐。我每次坐火車都在初上車時緘口不言,這可能是第一次回家是獨自乘車,小心謹慎了一路所留下的後遺症吧。但是過不了多久,本性不甘寂寞的我便原形畢露,加入到同行者聊天的行列中來。但是因為走前奔波著料理“後事”,所以頗有些身心俱疲的感覺,聊一聊便小憩一下,就這樣聊聊睡睡,又打了會兒撲克,已是夜深。車廂中寂靜下來,大家或倚窗、或伏案,都是睡睡醒醒。不知何時,車窗外天光乍現,於晨曦中隱隱可見房屋樹木的輪廓;算算時間,應該已經到了江蘇境內。再看那些愈來愈清晰的房屋,已有了些水鄉情韻,多是二三層樓,雪白的牆壁、烏黑的人字屋頂,清淡素雅,與想象中的江南民居
基本一致。我便再也睡不著了,瞪著雙眼,貪婪的注視著飛快後退的屋宇。還是有些不相信,一夜之間,我便從現實來到夢中,江南已不只是一個紙上清麗的名詞,她便是窗外氤氲的晨霧,輕輕盈盈將我包圍。
我早早收拾好行李,乘務員每走過一次,就問一遍:“列車是准點到達麼?”我想如果車再開久些,那位小姐一定會被我煩死。但是,心底卻多少有些怕,又希望車不要停下來。和回家時差不多,那可以稱之為“近鄉情怯”,這又作何解釋呢?或者是想象中的太美好了,連我自己都怕現實會令我失望。走到了夢的邊緣,卻不敢輕易觸碰,唯恐它是個光怪陸離的肥皂泡,輕輕一動,它就破滅了。
與其說是人在旅途,不如說是一直在沿著心的方向前行。人已到了,心呢?會找到心中的夢麼?
揮手作別幾位旅伴,等待我的,是燈紅酒綠的十裡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