題記一
沒有改革開放的30年,也許就沒有境內外的旅游大軍,沒有“攜程網”,甚至,沒有你我手中的相機;
題記二
觸景生情,睹物思人 – 外出賞景時的另一道風景;
題記三
數碼相機,無言的旅伴,旅游因之增色,回眸為之添彩!
欲看更多本人更多森林公園賞菊之行的照片和信息,請點擊 - http://blog.sina.com.cn/rgmao181898 (請在“搜博主文章”一欄內輸入“森林 菊花”,謝謝光臨!)
-- “大喬二喬”現身 “桃林飛燕”舞動
-- 金秋都是森林菊花展11月1日在共青森林公園開幕
文采十足,引力強大。這是10月29日上海《新民晚報》(A32版)的一則消息的標題和副標題。
消息透露:
這幾天上海的日平均氣溫降到了20℃左右,正是最適宜菊花開花的溫度,估計11月10日前後,共青森林公園的5萬盆菊花就將全部盛開,進入最佳賞花期。
11月10日,晨8時,與友人聚首於軍工路2000號門外見面,入森林公園賞菊。
去年曾去杭州賞菊。杭州的菊展地點在毗鄰西湖的錢王祠,規模之大,花品之多,留下抹不去的記憶,豈料,進入森林公園,眼前所見,更加難以令人置信:“菊展”竟然展出如此景象!
一個個菊塔、一株株菊樹之外,便是一座“菊山”,峰巒起伏,數十條“懸崖菊”奔瀉而下,構成一條條“菊瀑”,氣勢非凡,異香撲鼻,置身花海,精神如洗。
再前行,便是“花藝館”,竹子搭起了多個展花台。如果說剛才的“菊山”僅是一些“大路貨”的菊花,那麼,這裡展出的則是一盆盆“品牌菊”。
這是一個講究“品牌”的年代,菊展豈能例外?
-- 這裡展出了我國傳統的五大菊花珍品。還有100個歐美菊花品種,200個日本菊花品種。
-- 哪五大珍品?
-- 五大珍品是帥旗、綠牡丹、墨菊、十丈珠簾和綠衣紅裳。
-- 他怎麼對菊花這麼熟悉?(一位賞花者悄悄地問)
-- 他就是我們森林公園的園長,姓佟。(人群中另一位答,工作人員模樣)
-- 來得早,不如來得巧。(友人輕聲對我說)
緊隨園長和幾位游客緩緩前行,聽園長介紹欣賞品種菊花的“竅門”。
-- 欣賞品種菊花,需要細細品味,發現細節美,才能品出菊花的‘新、奇、特’,比如,菊花的花瓣造型,就有毛刺形、龍爪形、珠環形等。像珠環形,是一個環、一個半環還是兩個環,大有講究,環越多越珍貴。
-- 菊花有多少種顏色?
-- 從理論上講,菊花有400多種顏色,在本屆菊展上,可以看到黃色、白色、粉色、紅色、綠色、雙色等菊花,單黃色,就有二三十種,估計這次菊展也有上百種種顏色吧。黑菊,也亮相本次菊展,這就是名為“墨荷”的黑菊,據稱是世界上“最黑的菊花”。
細看之下,這株名菊僅僅是“紅裡透黑”而已,離“漆黑一片”,尚有很大距離。
-- “顏色珍稀度”排名第三的紅菊,這裡也有展出,富貴紅等都是紅菊中的珍品。
-- 物以稀為貴,同樣適用於菊花的培植喲!
-- 是啊,我們森林公園和上海世紀公園正在合作研究培植“顏色珍稀度”高的菊花;菊花的培育,除了以“色”取勝,近年來,菊花培植,還主攻以“香”取勝。
-- 菊香,也不一樣嗎?
-- 你湊近點兒,來聞聞這朵菊花。
-- 哦,我鼻子不行,你過來聞聞。
-- 咦,好像有一股薄荷香味!
-- 對了,這就是最新的品牌菊花,叫“薄荷金絲菊”!那邊還有梨香菊、檸檬香菊呢。
園長領著一群游客走遠了,歇坐在展台旁亭內,依舊滿目燦燦,花香袅袅。
-- 物以稀為貴,沒錯。可是,稀者,未必就美呀!
-- 我也這麼認為。黑菊花確實稀少,但是從審美角度來看,它可能還比不上一般的“大路貨”呢。
-- 菊花,以“色”取勝,還有點理兒,以“香”取勝,就有點兒離譜了。所謂“菊香”,大家都有一種共識。如果滿園彩菊,游客聞到的卻是一股濃濃的檸檬香。這不滑稽嗎?
-- 哎,這大概是目前社會的一種常態,求新、求異、求怪、求稀。比如,現在的翻譯界,一片忙碌,但不是忙著提高翻譯能力,而是忙著引進洋譯論,也是一味求新,求異;越時髦越好。你不知,現在的翻譯理論甚至會摻雜不少高深的數學公式!就像讓菊花散發出檸檬味兒一樣,讓人一邊觀賞,一邊還要垂涎,別扭!
-- 也許老了,跟不上時代了!
-- 哈-哈-哈!
周一,賞菊游客仍不少,多為中老年。賞菊者幾乎人手一只相機!長槍短炮,裝備精良。
人們用眼睛賞花,可是,在我看來,今天的賞菊者,似乎更多的是通過相機的鏡頭在賞花呢。或蹲、或站、或彎腰、或挺立、或近觀、或遠望,一個個專心致志,目不旁骛!
年輕時,翻譯過一篇短文,標題是The American Character(美國人的性格),其中一句,至今不忘:
If it is a vacation, they travel at sixty miles an hour, pause only long enough to snap pictures, and then discover what it was they went to see when they get home and look at the photographs.
如果那是一個假期,他們會驅車外出,時速60英裡,在景點停留的時間僅夠抓拍一些照片而已,回到家中,浏覽照片,才發現他們去看的究竟是什麼。
這段文字,意在說明美國人快節奏的生活。不過,年輕的我,留下的印象倒是美國人優越的生活條件!
三十年前,相機,對國人來說,幾乎屬於“奢侈品”,可望而不可即!
也是一個秋菊怒放的時刻。
戰戰兢兢地,我敲開了W老師的家門。
-- 哦,是你呀,小M,有什麼事情嗎?
-- 老師,我,我想,問你借用照相機。(口將言而嗫嚅)
-- 好,你在客廳裡先等一下。
老師爽快答應,心頭一輕。不料,沒有關緊的臥室門內傳出兩人對話。
-- 你把相機放哪兒啦?來了一位學生,要借用相機用一用。
-- 啊?又要借了,上次弄壞了,才修好。…… 花費不少錢呢。
-- 不是上次那位學生。這個學生,我曾經跟你說起過,為我寫過一張大字報……。
下面的話雖然沒聽清楚,但是,我心知肚明,那是我在文革中寫的唯一的一張大字報。文革爆發之前,W老師和我同在一個生產大隊搞四清運動,回校後,見有大字報誣陷她,而我正知內情,就貼出了一張大字報為她澄清被扭曲的事實。為此,我成了“保皇派”。
-- ……,那我家相機不就成了你學生的公用相機啦?
-- 不 ……。
-- 唉 ……。
-- 那好,……讓他小心點,別再弄壞啦。
聞此對話,站在客廳裡的我,心頭一陣緊似一陣,雙頰發燒。對話,聲音壓得很低很低,可是,我偏偏長了一副“賊耳”!斷斷續續地,基本“竊聽”清楚。我反悔,不該冒失登門;我自責,據說,那相機是她丈夫在德國留學時帶回國的高檔相機呀!
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門開,W老師把相機送到我手裡。
接過相機時,或許W老師看出了我的一點遲疑。
-- 沒事,拿去用吧,就是要小心點。
她,依舊笑吟吟。
可是,在我眼裡,笑裡藏著尴尬,眼裡掖著無奈。
-- 你在這裡坐會兒,我去“菊山”那兒溜達一周。
友人背著他的“賓得”,消失在花叢中,巡拍去了。
身邊的游客一茬接一茬,攝影愛好者們,為了獲得最佳拍攝效果,居然帶來了不少“家伙”。
這廂,有人用手高高舉起一個聚光燈,幾個攝影者對准了一朵菊花。
-- 現在多雲,難倒也需要用聚光燈嗎?
-- 別說多雲,就是大晴天,使用了聚光燈,物體的光線也會變得柔和許多!
我走近借光,回放之後,和剛才拍攝是照片比較,果然打了聚光燈的菊花更加嬌柔可人!
那廂,有人雙手拿住了一塊背景板,一盆造型別致的菊花端放在背景板前,幾個攝影者瞄准了菊花。
我也趕了過去。
-- 也讓我拍兩張吧!
-- 行啊。(與此同時,又圍攏了幾個“借光”的游客)
-- 你們慢慢拍,別急。我樂為人民服務。(嘻嘻)
一句話,逗笑了眾人。
花海泱泱,花香襲人,此時此地,人人都享受一個好心情。
回放了才拍的照片,發現有了背景板,不一樣就是不一樣!-- 菊姿格外婀娜,菊色格外鮮麗!
-- 謝謝你!(臨走時沒忘記道謝,回頭又問)你們怎麼會想到用這個玩意兒的?
-- 跟老師學的呀。
-- 哪兒的老師?
-- 社區攝影學習班的老師呀。
相機到手,用在食堂“吃素”一周省下的錢,購買一卷膠卷(黑白,120)了。
為了省錢,拍攝完畢之後,又步行到四川北路的一家照相器材商店,購買了顯影藥水和定影藥水,還有一小疊照相紙。-- 那是W老師教的。
復旦校園一個午後,7號樓135寢室。
趁寢室無人,我用床單把窗戶遮擋得嚴嚴實實,用一個紅衛兵的袖章裹了燈泡,明亮的房間,頓時,成了一個洗印照片的非專業“暗室”。
取出沖洗好的膠卷,對准了照相紙,“曝光”後,先顯影,再定影。
-- 嘭、嘭、嘭!(忙得正歡,急促的敲門聲響起)
-- 誰?有啥事?(慌亂中,我問。)
-- 開門,我劉師傅!(語調挺生硬)
-- (戰戰兢兢,我開門)小劉師傅,你好!
-- 大白天,把窗戶遮擋起來,干什麼呀?鬼鬼祟祟地。
-- 我,我在印照片。
-- 印照片,為什麼要把窗戶遮擋起來?
-- 印照片,要在暗室裡完成的。
-- 你看看,一邊拿國家的助學金,一邊玩照片!嚴重啊,資產階級思想!
小劉師傅,邊說邊跨前幾步,一把拉下了我的臨時窗簾。
-- 啊!(我大叫一聲)
-- 你叫啥?
-- 我的照相紙全都曝光了呀?
-- 曝光?啥叫曝光?(問畢,工宣隊師傅雄赳赳地走出了7號樓135寢室)
坐在床沿的我,一身癱軟。
此刻的身邊。
花,是景;游客,是景;人生碎片,亦是景。
1971年10月6日。龍華殡儀館。
正在杭州喬司部隊農場“接受再教育”的我,接弟弟電報,回滬奔喪。
站在父親的遺體前,淚水滴落,落在用紙質菊花編成的花圈上,落在緞帶上。
當時,哥哥正在新疆阿克蘇軍墾農場“接受再教育”,天涯之隔,對他來說,回滬奔喪,竟成一夢。
為了留下最後一點紀念,為了給不能奔喪的哥哥少留一點遺憾,我決定借一只相機,給牛馬一生的父親留下遺容。
親戚朋友,沒有相機;父親生前的單位,沒有相機;不過,單位有人告訴我,父親生前一位好友可能家有相機。急匆匆,乘車來到他家。
-- 我想問借你的相機用一用,給我父親拍張最後的照片,留下他的遺容。
立在門外,我就急急地提出了我的要求。
-- (未語先哽咽,一臉陰沉)我家的相機,在抄家的時候,就被抄走了……。
走投無路之際,又想到了母校復旦的W老師。
急匆匆,從漕河泾乘車來到四川北路。橋堍有3路有軌電車的起點站,那是的馬路車輛稀少,半個小時,就到復旦了。
走上四川北路橋,駐足、凝神、遠望,黑乎乎的蘇州河河水,依舊流淌不息。
耳畔響起的,卻是三年前,在W老師家客廳裡聽到的兩人對話;
眼前浮現的,卻是三年前,W老師尴尬蕩漾的笑意和暗藏無奈的眼神。
伫立良久,我還是掉轉了頭……。
-- 你那麼喜歡拍照,怎麼就沒有想到給父親留下遺容呢?
一年半之後,哥哥自新疆回滬。見面時,冷冷地,他問我。
-- 我,我……。(我一時語塞)
-- 又在想啥啦?
-- ……。
-- 你眼睛好像濕了。
友人背著相機“巡拍”歸來。
-- 在想以前的事情。
於是,向友人復述了剛才從腦際閃過的一樁又一樁陳年舊事。
-- 改革開放30周年了。一只相機也能折射變化,翻天覆地喲!
-- 是啊。
-- 時間不早了,我帶你到那邊小森林裡去走走吧?
-- 森林公園真的有森林?
-- 有!
又過“菊山”,花海顯得格外扎眼,是淚眼朦胧所致?還是……,哦,是太陽鑽出了雲層。
森林公園賞菊歸來,我給W老師發了電子郵件,附件是幾張賞菊照片。
-- 小M,你好!(那是W老師的聲音,40年過去,我已退休養老,W老師依舊叫我小M!)
-- 哦,W老師,你好!
-- 你發我的菊花照片收到啦!拍得真好,我已轉發給了在美國外甥,自己還挑了一幅做電腦桌面呢。
-- 謝謝老師誇獎!
-- 你在復旦時,就喜歡拍照,現在越拍越精啦!
-- 哦,嗯……。
-- 哎,你在什麼地方賞菊的呀?有一幅照片,好像你從小森林裡走來……。
-- 哦,就在森林公園呀。
-- 啊?就在復旦附近!我在復旦生活了幾十年,還沒去過森林公園呢。
-- 距離造就美,距離抹殺美。真沒辦法。
-- 哎,明天我就和我先生去!
“你在復旦時,就喜歡拍照”!
-- 撂下電話,W老師此言,重重地撞擊在我心髒的回音壁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