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市食品街故名思義,一條建在南市地區有吃食的一條街.當然從外觀來看它不僅是一條街,是個有房頂的兩層建築.南市是這個城市的地名,我在那生活了18年,97年因為平房拆遷,搬走了.記得它建成時我並沒有什麼印象,因為年齡小.只能確定是在80年代建成的.
從去年開始,南市的動遷又開始了,這應該是這個地區最後的一片平房了.這片平房裡有我上過的小學,有我玩耍過的街巷.於是已搬走了10年後的我,感覺身體裡有根叫做懷舊的神經開始跳了,一直跳到了今年春天,終於按捺不住,拉上先生和我一起去再看一看南市及南市食品街.
現在食品街是經過再裝修的,跟我記憶裡的那個已大不相同了.逛的人更是大相徑庭了.外地的朋友不要以為它從建成的那天起就是個旅游景點.對於80年代的中國,旅游這個產業還沒有發展起來,更何況是旅游業到現在依然不發達的天津了.本地的朋友也不要說,那個地方呀,我們本地人從來不去的.不去的只是你而已,我和我的伙伴們可是天天泡在裡面,用現在的話說,它是附近居民休閒,娛樂,購物之場所.
想著那時,去北門買我愛吃的甜麥圈,跳跳糖,牛肉干.去南門幫媽媽買好吃的鹹菜.和小伙伴們樓上樓下的瘋跑玩耍.現在,好多我熟識的店面已經沒有了,添了很多新的面孔.倒是老字號一個都沒少.記得以前有個同事閒聊間說起,現在很多地方的特產都放在網上賣,只要付點跑腿費和郵費就能不出門吃到嘴了.她打算弄點十八街的麻花,崩豆張的崩豆,果仁張的果仁... ...也去賣賣.我覺得挺好,有訂單就去現買,不壓貨.而我,現在只想自己買點崩豆,邊吃邊逛了.
朝著旅館街的門正要出去,路過的飯館都是攬客的,看來不論我是如何想的,食品街現在真的是為旅游業在服務了.很好很好,多賺賺外地朋友們的錢,雖然這些錢也不見得能用在本地人民的身上.
這個門出來正對著旅館街,小時候在我眼裡能住在旅館街是件很幸福的事,特別羨慕那些進進出出旅館的人.那時總是被工作人員轟來轟去,以至於今天走在那裡,感覺還是有點縮頭縮腦.不要笑我,此種感覺,只可意會,不能言傳.可能是出於一種要被補償,滿足的心理驅動下,我說:當家的,有機會我們在這住一晚吧.你沒病吧!被四個字罵醒了.
旅館街和食品街中間有塊空地,現在是停車場.這個地方有點故事要講,上小學有段時間,班裡的男生和女生分為兩個陣營,水火不容.當年,這塊空地有草坪,種了一些低矮的植物,於是植物成了盾牌,栽種植物的土地,被一雙雙稚嫩的小手挖出當成了彈藥.每每戰爭結束換來的是一身沙土和家長的一頓臭罵.還好這種局面沒有持續多久,就被一自然規律化解了,那就是"異性相吸".
圍著食品街外圍轉的時候,先生說:食品街建於1985年,用了100天就建成了,當年是個大新聞,被說成是完成了一個傳奇.他竟然知道這些,連我這個長住民都不知道的.時間倒退到1985年食品街建成的那天的晚上,公公婆婆帶著先生和他弟弟去串親戚,回家時特意繞道來看食品街,他知道的這些都是公公看過報紙介紹後講給他聽的.那一年,我六歲,他十歲.那一天,恐怕是我們認識前最近的一次距離吧.先生不是獨生子女,有個弟弟.我家小叔娶的老婆也住在南市.還跟我讀的是同一所中學,只是高我一屆.想到這裡,感慨我那英年早逝未見過面的公公,是怎麼也不會想到,他家兩個公子娶的都是南市的女子,不同的是一個住在食品街北面,一個住南面.以他們當時來看食品街所呆的位置,他還是離他二兒媳婦家更近.同理,我小叔跟他老婆比我和先生離的還近吧.我那位妯娌,恐怕也想不到,在小她一級的學妹中,曾有一個丫頭片子在12年之後成了她的嫂子.
動遷的房子,已經有人搬走了.人剛走,後腳肯定就馬上拆了.遠遠望去,像是震後的災區,除了沒倒的房子,就是倒了的房子.幸虧來了,要是再晚點,不是就真的看不見了嗎.小學還在,只是變成了拆遷辦.在我上學的路上,有一家院內有一棵不知是什麼樹,我植物學一直不好,常常認不出這些美麗的生靈.總之會開花,有香味.那條街已經拆了,那棵樹自然也不見了.有些暗暗的自責,如果早些來好了.
先生聽朋友說一個南市的老太太就要100萬才肯搬,最後好像是給了.這種新聞我最好還是不要聽的好,我家也有套等待拆遷的房子,何苦把自己的心理價位提到那麼高呢,心會累的.一些沒有搬的人家,該怎麼過日子還是怎麼過,至少從表面上看是如此.
南市,歷史上被叫做"三不管".那年間,只有三種人住在這,一種是流氓地痞,一種是靠說相聲,唱大鼓為生的民間藝人.三是生活在最底層的人民大眾.現在的南市大部分已蓋上了新樓盤,價格不菲.一塊蘊育過窮苦百姓的土地,如今也能容納所謂社會的精英們.如果天津算是我生活的城市,那麼南市就是我在這個城市裡的房子.在靈魂裡,在根上.我說我想在這買個房子搬回來,倒不是想做精英們,而是想讓我的孩子也能在這片土地上長到成人,然後,自己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