倦鳥知返。當我累了乏了的時候,就想回到父母身邊,哪怕只是對著他們撒撒嬌,講講笑話也好。如果此時,再喝一碗媽媽炖的湯,幸福若此,夫復何求。
度過零六年一整個夏季的低潮,十月長假,終於可以從派駐地回來休息。飛機降落到祿口,出了通道,我還沒有從南國的赤日熱浪中緩過勁來,迎接我的已是南京的秋風秋雨。過了邊防檢查,尚未走到接機大廳,就看見爸爸朝我揮手。驅車回到一百公裡外的揚州,一進家門,媽媽為我端上蝦肉馄饨,還有炖了半日的清雞湯。那一刻,覺得所有的委屈不滿,都得到了補償。
客居外鄉,愛自己的方式,莫過於多飲靓湯。成日裡工作煩忙日日OT,胡吃海喝飲食不定時,只有多多飲湯,好好保護自己的脾胃。坊間的小飯館,少放味精,我已謝天謝地,誰還奢求他們花幾個鐘為主顧細細煲湯呢。唯有自己動手。
春季的潮濕是香港最大特點。伸出手,都能觸摸到空氣中流動的水氣。那麼就煲一盅健脾去濕的湯水,淮山、杞子、土茯苓再加豬月展;偶爾換換口味,赤小豆粉葛鲮魚湯,既清熱下火,又祛濕潤燥。
夏日炎炎,室內溫度卻永遠在攝氏二十五度以下。一旦出寫字樓,走到室外,又立刻變得粘粘濕濕,熱但又流不出一滴汗,找不到宣洩的出口。只有正午十二點,去烈日下暴曬一小會,才會讓我感覺熱得痛快些。這樣的夏季,只能清補,飲些清熱下火的湯水。綠豆百合湯,木瓜炖雪耳這樣的甜湯適合那些疰夏沒有胃口的人。像我這樣的粗人,寧可居無竹,不可食無肉,就用南瓜、海帶煲西施骨。南瓜性寒去熱,海帶可以減肥,豬肉嘛,自然是不可一日無此君啦。
秋冬是要滋補的。在家時,冬天老覺得饑寒交迫,像賣火柴的小女孩。所以過了立秋,就要養秋膘,其實是為自己的饞找借口。後來被派駐在外,仍舊改不掉這個壞習慣。“花間一壺酒,腰上兩圈肉”,這樣的人生,才是完美的人生。秋燥傷肺,我最愛的是蘋果雪梨煲西施骨,再擱些南北杏,數粒蜜棗。這湯,怎一個清甜了得啊。
講起秋冬滋補,又怎能不提西苑酒家的爵士湯。我一向喜歡聽人講古,據傳鄧肇堅爵士是上環西苑酒家常客,某次請客帶來家傳煲湯秘方及材料,要求酒家大廚代辦,煲出的湯自是香濃無比。酒家在征得爵士本人同意後,將此湯加入菜譜,命名為爵士湯。我這等八卦人,聽完故事後怎能不打探煲湯材料:花膠、響螺、雞爪、瑤柱、豬骨,豬月展、沙參、玉竹、南北杏、蜜棗、蜜瓜一共十一種。現在最遺憾的事情,就是當時覺得麻煩,沒有親手煲一回。現在回來了,卻又買不齊煲湯材料。
回想那段時光,周末煲湯是慰藉,也是打發時間的好消遣。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煲湯的鍋,用的是紫砂瓦煲。材料也只挑質優貨。剛搬到北角去住時,英皇道上的裕華國貨,有賣煲湯材料,價格也很親民,我是此間常客。後來這家店歇業,附近又開一家余仁生,品質自是一流的,只是都是小袋包裝,需得時時去買,不很方便。至於豬肉啊,烏骨雞什麼的,就在惠康買淨菜。還特特買了古越龍山做佐料酒,給豬骨飛水時,滴兩滴,去其腥味。
有一次,國內同事過來公干,借宿我的公寓。晚上下班回家,剛好有我上班前溫在紫砂煲中的湯。同事喝完,盛贊一回,稱其不亞於海鮮酒家的水准。不免有小小自得。幾個月後,這名同事又來出差,晚飯時問她想吃什麼,答案竟然是我煲的湯。我這個小人又暗自得意一番。
當然也有累得連平底炒鍋都拿不動的時候,不想喝坊間小館的味精湯,也不想只為一碗湯就去海鮮酒家。健康快線、鴻福堂的袋裝靓湯就是我的最佳選擇。甚而為了節省時間,在地鐵鋪頭,買了一邊走一邊喝。
亦舒寫過:女人煲得一手靓湯,不愁沒有出路。姑且不論這個出路是嫁給正經人家做大婆,或是當阿二。學會愛惜自己,就從煲湯開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