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香港,還是那個熟悉的香港機場,我帶著少少的行李,直奔銅鑼灣方向,車窗外是熟悉的街道、建築甚至廣告牌都還在。本來此次有很多酒店選擇,我還是選擇了跑馬地附近的麗都,那裡有我熟悉的房間、熟悉的街道還有和T在一起的零碎的記憶。
一年多以前,我和T在北京首都國際機場的入境通道淡淡話別之後,行同陌路,再也沒有聯絡。這次再次到港,雖然還是到他的公司公干,但是前期的全部聯系都沒有見到他的影子,沒有聽到他的一點消息。這讓我不時地想起上次和他分別前,他說的話,如果還能見面“希望還是在香港”。
懷念之後,又覺得自己可能是自作多情了,也許對於T來說,我只不過是他用過的眾多秘書中的一個,恰恰在他用的比較順手的時候突然辭職,令他心生不捨。於是,去年工作之便的相遇,就在香港這個活色生香的動感之都,生出一點值得憧憬的戀情。不想遭到我這個年過30的已婚女人婉拒,只得勉強當作知己……呵呵。但是一年的時間已經足夠沖淡這些許的情感小火花,他的世界很大。(此前的經歷以及我和T的關系不再贅述,摸不著頭腦的看官可以去看前一篇游記,"與T的第N類感情,香港3日的忘年與忘情”)。
下午3點,T公司的會議室裡,我見到了T,還好,這種大圓桌式的會議,可以把我自己暫時的淹沒,我只是用余光看過他,他卻全程沒有注視我。會議結束,我才留下和具體負責項目的S投入的談了一下工作,S的最後一句話卻是“T要你去一下”。
走進T的辦公室,T馬上站起來,送來一個無法抗拒的擁抱。T確實是一個聰明的男人,這個擁抱顯得那麼順理成章,不管作為從前的秘書、現在的商業伙伴,還是任何其他微妙的關系,來一個禮節上的擁抱都不過不失。但是在T和我的心中,這個擁抱化解了近一年沒有聯絡的所有尴尬,我們好像從來就沒有分開過。
T還是有些顯老了,雖然還留著多年不變的發型,但是頭發花白的愈發厲害。我心裡突然開始殘忍地計算,自己和年近花甲的T還能有幾次見面的機會……
“晚飯還是要吃雲吞?”T對於我的飲食偏好好像還心有余悸。
“蔡瀾老先生說過,正宗的雲吞面已經在大陸絕種了,現在只能在香港找到。”我很喜歡蔡瀾的節目,不知道T有沒有機會看過。
“好,帶你去個地方。”T仍然是那麼霸道,那麼不容分說,作他秘書的時候,對於這個倔老頭兒的要求,我有一半是服從命令,有一半則是對付孩子一樣的遷就。
T的司機已經在下面等我們,和T坐車過海,到深水附近下車,T讓司機先回去了。走近一看,哇,原來是蔡瀾介紹過的那家劉森記,對於我來說的確是一個驚喜。我是一個喜歡美食的人,尤其喜愛潮粵口味,對於香港美食的探究已經發展到九龍塘、深水、荃灣、元朗等地區,口味刁鑽。隱藏在深水的很多小店,我都已經研究過,但是苦於沒有時間和機會,還沒有親自嘗試。
一只帶著鈴铛的貓咪趴在門口的紙箱上,滿臉江湖的樣子,一點也不怕人,真是只精靈可愛的招財貓。我跟在T身後找位子坐下。一切有T做主,我的粵語水平有限,只聽到點了雲吞蝦子撈面,豬手撈面之類的,其他俚語全部聽不懂。
我不禁問他:“你來過這裡嗎?”因為T的高級西裝和精致眼鏡實在和這個街邊面店的環境不太搭調。
“沒有,知道你要來,我先問過別人的。”T坦率地回答讓我感動,他用這種簡單的方式告訴我,近一年的時間他一直在掛著我,只是因為太多的牽拌,才堅持沒有和我聯絡,其實我自己又何嘗不是。
T幫我用小碟盛上這裡特有的酸蘿卜,“嗯,好淋的牛筋腩,入曬味又唔會鹹唔會干身!你試下?”
提到美食我的確有很多要說:“蝦子面的蝦子有點過多了,有些蓋住了面的香味,雲吞裡肥肉、瘦肉和蝦的比例剛剛好。”在他身邊工作的時候我知道,除了商務宴請,T都吃的很簡單的,沒有那麼多時間研究美食,更不要說屈尊去排檔了,記得那年開公司年會的時候,我坐在他身邊,他說“我在北京這麼長時間,都沒有去過什麼地方”。現在居然被我影響的開始感受街邊小食的魅力了。
T說:“這段時間我每次回到香港就會揾一兩間店去試一下,好像可以在那裡等到你一樣,只有你才能把我帶到這種簡單的生活裡。我好掛住你……”我能讀得懂,T的眼神裡仍然充滿無限的愛戀,
“T,不要這樣,其實在北京我們可以經常聯絡,同樣可以像在香港一樣,很自然很放松,”我覺得T還是太過鄭重的看待我們的關系,他知道我畢竟是個有家的女人,所以就算用情已深,表白起來卻還是如履薄冰。雖然我們上次已經說的很開,但是對於T來說,強迫自己把傾心的女人當作“知己”,這種不太常見的感情對很多人來講可能一生也沒有一次,確實有些難以把握。更何況香港人對“知己”的理解好像等同情人的,比如譚詠麟、劉銮雄的“紅顏知己”都是他們孩子的媽媽,呵呵。
對於我來說,這個大自己二十幾歲的男人、老板、客戶、追求者,同時我也很欣賞、很牽掛、不願傷害的人,該怎樣處理這樣的關系和感情?其實我們也一直在回避。“當作知己”說出來簡單,但是卻包含了無數的感情糾葛和無奈,就像這碗雲吞面,看似簡單的不能再簡單的食物,卻有那麼多人苦苦追尋他最真味的源頭,小小一碗面要10斤面粉+60個鴨蛋,清清的一碗湯要用魚干、豬骨熬制良久,蝦、肥肉、瘦肉的比例要怎樣才能達到最佳狀態。這種體會如果於感情,可能要再過20、30年,在我五六十歲、T七八十歲的時候才能真正釋然吧。雖然T的示愛讓我感到棘手,但是還是感謝老天讓我們相遇,給我機會經歷這種難得的情感。其間,我把這種感受說給T聽,用普通話說的,不知道他是不是完全聽懂了,只是點點頭。
深水夜晚的景象和氣息有點像廣州,一個連一個*記*記的檔口,彼此爭搶又映襯的廣告牌,江湖、閒散、雜亂,模糊了所有的人的身份和嘴臉,讓人安於站在這裡的街頭,啃著芝麻糕,原形畢露卻怡然自樂地做個井底之蛙。這裡的燈光遠比不上銅鑼灣和尖沙嘴,但是生活在這種燈光下不需要偽裝,所有情感的流露都真切自然。
T說:“你這個女人吶,IQ和EQ都太高。”
“什麼意思?” 真的不知道是表揚還是批評。
“你永遠都太過清楚自己是誰,對方是誰。你越是這樣,我就越掛住你。”
“可惜我的財商太低,財高的女人肯定都會選你,哈哈!”
從前經常要趁他不在北京的時候,幫他要小時工去打掃房間。走進他200多平方的公寓,只能聞到他一個人的味道,到處是寂寞的單身男人的氣息。進入他的房間,我仿佛能感受到他每天打開門那一刻便開始的孤獨長夜,漸漸的理解T喜歡留連夜店不醉不歸的緣由。在偌大的公司裡,他是所有人的老板;在生意場上,他是商界名流,沒有人能夠如此靠近他;就連生病的時候身邊都沒有人照料,沒人了解他的寂寞。
我們走了很長一段路,才搭的士過海,在跑馬地附近下車後又繞著球場走了一大圈。一年多以前,在這裡、我和T對彼此的表白都歷歷在目,也就是從那一刻起,T這個我從前的老板、後來的客戶,變成了藍顏知己。跑馬地,這塊港島上少有的一塊平坦地域,讓人在都市叢林中找到了片刻的棲息地。相信只有在這裡,他才會這樣真正的表白。
拖著T的手,走到酒店門口。
T說:“什麼時候還來香港?”
“要看你的公司什麼時候請我來,”我說,“哈哈,其實我經常來的,只是沒時間找你。”
“回去吧,明天還要趕早班飛機。”
“好,回去再聯絡。”
站在皇後大道東的街口,望著T獨自離去的背影,想著T年近花甲卻始終孤身一人,我有些想落淚。我知道,除了在香港短暫的見面之外,T不會聯絡我,不會影響我的生活,我們都是不會進入彼此生活的人。如果現在T的身邊有其他女人,或者對我的感情已經淡漠,我的心裡可能會舒服一些。在香港這個特別的地方,我和T互訴衷腸、成了一對“相濡以沫”的魚。一旦離開香港,就象海水返潮,便各自游去,這是一種忘年的邊緣的感情。香港,就像從某一部電影中走下來,誘惑你不得不深陷其中,沉淪一場傾城之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