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北人留戀的“精神地標”——漫步台北重慶南路書店街

值此一年一度的“世界讀書日”到來之際，在這裡談個與書有關的話題。朝霞、夕陽、彩虹，都是自然界轉瞬即逝的唯美景色，其美讓人心醉，其逝讓人留戀。其實，社會生活也有很多悄然逝去的美好景觀，其美讓人精神富有，其逝讓人唏噓不已。台北重慶南路的書店街，就是愛讀書的台北人記憶裡的“精神地標”。不久前去台北，第一件事就是專程前往重慶南路逛書店，感受這條書店街的文化氣息。

這裡承載著台北人百年閱讀記憶。重慶南路是台北市一條重要道路，它位於中正區、共有三段，台灣總統府就坐落在重慶南路一段122號。重慶南路一段曾聚集台北百家書店，素有“台北書店街”的美稱，作為台北的重要文化地標，這裡承載著台北百年閱讀記憶。台灣作家楊照撰文說，鼎盛時期的重慶南路有各式各樣的書店，在很短距離內，沿途有河洛、世界、中華、文化、遠東、三民、宏業、建弘、商務等書店，騎樓下還有20多家書報攤；附近還有東華、環球、鴻儒堂等書局。多家書店、書攤，各有特色，賣的書和雜志都不一樣，行走一趟猶如盡享一次文化盛宴。台北一位朋友說，重慶南路書店街在上世紀六七十年代百家書店密布，傍晚時分，學生、職員都習慣利用等車時間進店閱讀；台北人要買書，毋庸置疑的決定都是“去重慶南路！”；在圖書大特價的年節期間，這短短的街上更是人頭攢動、比肩繼踵，好不熱鬧。台北有這樣的“精神地標”，怎不讓人留戀！近年，由於經濟不景氣、網絡書店沖擊及電子讀物叢生，重慶南路書店街日漸式微，令人唏噓！不過，這裡仍是台北書店最密集的地方，我們來到這條500多米長、南北走向的老街上，看到“三民書局”、“建弘書局”、“金石堂書店”、“志遠書局”、“上達書店”、“世界書局”、“大陸書店”、“遠東圖書公司”……書店招牌鱗次栉比，書店街風華猶存，空氣中依然飄灑著濃濃的書香。

三民書局和建弘書局是重慶南路最大的兩家書店。先走進三民書局，4層樓房，頗有氣派。我們由下而上看個夠，1F是經濟、商業、政治、法律及社會學圖書，2F是藝術、攝影、建築、醫學及動植物圖書，3F是國學、史學、近現代文學、外國文學及小說類圖書，頂層是哲學、宗教、教育、心理、氣功武術及食譜類圖書。三民書局和誠品書店不同，各層滿滿當當全是書，樸實無華，一派名書店的范兒。我們在這裡買了一本《新譯古文觀止》，豎排本、紙質好，裝幀美觀，當然價格不菲，好在付款時打了79折。之後又到地下一層“簡體館”，這裡陳列著《馬雲營銷課》、《王健林的棋》、《優秀員工必修的11堂課》等大陸出版的圖書，有幾位顧客在選書，看來他們很喜歡這些大陸的圖書。和一位女員工攀談，詢問書店名稱由來、存書量和經營狀況。她說，三民書局創辦於1953年，是劉振強先生和他兩位朋友創辦的，他們3人都是平民百姓，故取名“三民書局”，這與“三民主義”毫無關聯；三民書局主要出版銷售學術、法律、文學、教育、傳統典籍類圖書，全店藏書逾數十萬種，是台灣藏書量最大的書店。說到這裡，旁邊一位讀者補充說：“我每月都會來這裡或去復興北路的三民書局買書，三民書局是讀者良友，讀書人能在這裡找到心頭之愛”。“三民書局會搬遷或轉型嗎？”我們詢問，回答是，60多年來，這裡幾乎成了台北人的圖書館，這樓房是書局自有產業，劉老板經營圖書很堅定，他說過，圖書出版是功在長遠的事業，要老老實實地去做，甚至要出一些虧本的書，讓中國傳統典籍為今人所了解。所以三民書局不會搬遷、更不會倒閉，歡迎你們下次再來三民書局。

建弘書局分布在三民書局左右兩側，看來實力不弱。在建弘書局入口處的大台面上擺著休閒旅游及生活類圖書，裡面書架上就是滿滿的分類圖書了。一套大陸出版社授權印制的《養生叢書》吸人眼球。接著，我們來到重慶南路99號世界書局，它是1916年創辦於上海的百年老店，遷台前已出書5500余種。走進一樓圖書大廳，牆上有“閱讀世界”四個醒目大字，滿廳線裝本，書香四溢。《欽定四庫全書荟要》擺滿幾個書架，令人震撼。再看陳列的熱銷書目：故宮三部曲《承載》、《金石昆蟲草木狀》、《國學治要》……琳琅滿目，其中《醉翁琴趣外篇》惹人喜愛，它是宋朝3位文學大家洪適、歐陽修、黃庭堅的詞集，是當年從上海淪陷區搶救出來的珍貴古籍，具有極高的版本價值；現在世界書局采用紅色織錦燙金封面、全彩印制，呈現古籍樣貌、還原珍本風采，令人愛不釋手，但850元新台幣的昂貴價格，只能與其失之交臂。我們在此無意間看到一個通告：“念好書，寫好詩”2016年新年有獎征文比賽。顯然，這是一個值得贊賞的有意義的明智之舉。

在多元化、個性化經營中尋求生路。近年，隨著網絡書店的沖擊、閱讀習慣的改變及租金上漲，重慶南路一大批實體書店相繼倒閉或搬遷。“在這裡經營了40多年的儒林書局3年前停業了，台北人稱道的文史寶庫——商務印書館也搬往新北市的新店區了，書去樓空，現在這樓成為旅店，可惜呀！”一位60多歲的老先生在商務印書館樓前歎息。可這裡還有20多家書店，他們是如何生存下來的？

走進金石堂書店，明亮寬敞的空間令人為之一振，店裡顧客很多，這裡不僅售賣圖書，還賣文具和精美文化禮品。據介紹，“金石堂”是台灣目前最大型的連鎖書店，它創辦於1982年，在台灣已有91家分店。其店名取意於“精誠所至，金石為開”，秉承“精良的讀物，熱誠的服務”理念，它首創台灣暢銷書排行榜，免費向讀者提供書訊，並邀請作家、演藝明星進店簽名售書，舉辦專題演講；還先後開辦了童書、雜志專賣店、“金石網絡書店”和“金石文具店”，開創台灣書店復合經營模式之先河。連“24小時不打烊”的誠品書店都受它啟發。金石堂書店不僅生存下來了，還辦得有聲有色，現在還在加拿大開了2家分店。

天龍圖書又是一道風景，店前開了咖啡座、店裡面賣書，書香與咖啡香溢滿店鋪。這裡的書全部平擺，讓讀者直接看到封面書名，而不是插在書架上只露出書脊。浏覽陳列的書籍全是橫排簡體字，感到熟悉而親切，細看都是大陸出版社的產品，文學、美術、設計、電腦、中醫及保健，種類繁多。書店上方掛著許多黃字條，上寫“全館人民幣×4”，即按書上人民幣標價乘以4就是圖書賣價。經探尋，天龍圖書老板沈榮裕多年前就與浙江博庫書城合作了，從大陸進書在台灣賣，價格便宜，銷路不錯，再加上賣咖啡，整體效益良好。

最後走進“大陸書店”，按招牌示意上到3樓，這裡顧客不多，有幾位都是潮男潮女。這裡圖書全是音樂專業書籍，有《西洋名曲欣賞》、《霍曼小提琴基礎教程》、《鋼琴基礎教程》和流行音樂類書籍。噢，原來這家有70多年歷史的老店改為音樂圖書專營店了。店裡員工說，張姓老板還在自家房捨4樓建了一間可容百余人的小型音樂廳出租，常常舉辦錄音和表演活動。在店裡買書的一位小姐説，她來自新加坡，是慕名而來尋購《搖滾譜系》這本書的。看來主營音樂圖書的“大陸書店”在亞洲已有名氣。

面對現代科技發展的現實和讀者群變化，實體書店確陷困局，台北重慶南路書店業界正在疾呼：台灣當局不該抱持讓書店“適者生存，自生自滅”態度，應協助並支持業界找出一條創新之路，讓作為台北文化地標的重慶南路書店街重放光彩！顯然，業界自身也在做好服務，適時轉型。從走過的多家書店來看，實體書店睿智拓展相關文化創意業務，不僅可以生存，還能在多元化、個性化經營中走出一條新路，從而得到更好發展。

世説“誠品”模式。去台灣之前有朋友説，你們要去誠品書店看看；從台灣回來接機的朋友見面第一句話就問：“去誠品書店了嗎？”可見誠品書店名氣之大。可不是嗎？美國有線電視新聞網（CNN）2015年8月評出的17家“全球最酷書店”中，台北誠品敦南店榜上有名，入選緣由就是它1999年首創24小時經營模式，且售賣多語種書籍及雜志；自此，台灣誠品書店名揚四海。

我們先後浏覽了西門町誠品116和誠品敦南店。哪知誠品116就是一個百貨商場，1—4層分別是日系化妝品、個性服飾、新潮鞋包等，根本不賣書，心緒復雜，感覺掃興。後來聽說還有間誠品西門町店，在4樓有個不大的書店，我們沒有去。次日就慕名去了被CNN選為“全球最酷書店”的誠品敦南店。這是一座共有5層的建築，1F為“知性、風采”展區，是書房文具、玩具和裝飾品賣場；2F是誠品書店；GF是圓形音樂館，擺放著品種齊全的音像制品，有高級耳機供顧客試聽，風味美馔、咖啡吧穿插其間；B1是創意、生活區，陳列著富有藝術氣息的包包及居室用品；B2為藝術、人文創意空間。

在2層千余平方米的書店中，鋪著雅致的實木地板，書櫃格局錯落有致，15度傾斜且高度適中的書櫃方便顧客閱覽與取書，顧客或站或坐，都在靜靜地選書與讀書，呈現濃濃的讀書氛圍。藝文類圖書、女性書與禅語、心靈學和環保類書籍受顧客青睐，各種雜志、漫畫和《童話與童畫》吸引著年輕讀者和眾多小朋友。

誠品書店是業外人士吳清友於1989年創辦的，它借鑒金石堂書店的經驗，采用復合經營模式，凸顯人文、藝術、創意、生活相互交融的風格；其創辦初期，確實一反傳統書店的規格化樣式，刻意打造出具有歐洲圖書館風格的精致特色，再加上“24小時不打烊”的標記，魅力十足，持續火爆。抵台游客都要逛誠品書店，2010年誠品書店已有53家分店，當年營業額達98億新台幣，後又在香港、蘇州相繼創建2家分店，2012年光顧“誠品”的顧客達1.2億人次，其中觀光客約200萬，“誠品”漸成台灣旅游業新動力。

時至今日，已成傳奇的“誠品”擁趸者眾，但坊間也有微詞。諸如：百貨大賣場蠶食了書區，有文化沉澱的閱讀空間遭受驚擾；廉價租到商場，再當二房東轉租，炒高房產，增加實體店成本，造成惡性循環；來大陸開店升為大房東，“誠品”與書漸行漸遠；“誠品”肢體伸展，不再以書為主，原本的內核已經變質；與德國書店都是半個圖書專家的服務員相比，“誠品”有些店長與店員素質偏離書的品位，找書、薦書能力欠缺。這些興許是我們在游程中的偏聽偏見，但願誠品書店不再令人困惑，依然如“誠品”廣告詞曰：“在廣大的知識頁巖中，提供您最期待的礦源”；在夜闌人靜時，“讓城市失蹤人口，都集聚在‘誠品’的月光下”。願“誠品”走出更靓麗的軌跡，持續成為與“101”等高的台北文化新地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