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行的唯一方法是步行
人類學家小心翼翼地將人類以往的每一個時代都貼上標簽。例如,“舊石器時代人”、“新石器時代人”等說法就簡潔地概括了一個個完整的時代。當人類學家把他們的目光投向20世紀的時候,他們肯定會選擇“無腿人”這個標簽。這段時期的歷史大致會這樣記載:“在20世紀,人類忘記了如何使用他們的腿。男子和女子從很小的時候起就坐在小汽車、公共汽車和火車裡來來去去。所有的高層建築裡都裝有電梯和自動扶梯,以避免人們步行。這種狀況強加在這個時期地球居民的身上,是由於他們非同尋常的生活方式。那時,人們沒有想到每天旅行幾百英裡這類事情。但是,令人驚奇的是,他們即使去度假也不用他們的腿。他們建造纜索鐵路,滑雪索道和道路通向每座大山的頂峰。地球上所有的風景區都被大型停車場糟蹋了。”
未來的歷史書還會記載說,我們的眼睛也棄置不用了。在急急忙忙從一個地方趕往另一個地方的路上,我們什麼都沒看到。航空旅行可以使你鳥瞰世界——要是機翼恰好擋住了你的視線,你就看得更少了。當你乘汽車或火車旅行的時候,模糊不清的鄉村景象不停地映在車窗玻璃上。尤其是汽車司機,他們的頭腦永遠都被“向前,向前”的沖動占據著:他們從來都不要停下來。到底是由於漂亮車道的誘惑,還是別的什麼?至於海上旅行,簡直不值一提。有一首老歌的歌詞對海上旅行是一個完美的概括:‘哦加入海軍去看世界,我看到了什麼?我看見了大海。”最典型的四世紀旅行者總是說“我已經去過那兒了”。你提到世界上最遙遠、最引人遇思的地名,比如埃爾多拉多、喀布爾、伊爾庫茨克,准有人說“我去過那兒”—意思是:“我在去另外一個地方的路上,以100英裡的時速路過那兒。”
當你以很高的速度旅行時,“現在”就什麼都不是:你主要生活在未來,因為你多半時間在盼望趕到別的一個地方去。但是當你真的到達了目的地,你的到達也沒有什麼意義。你還要繼續前行。像這樣子旅行,你什麼也沒有經歷;你的現在並不是現實:跟死亡沒有什麼兩樣。另一方面,徒步旅行者卻總是生活在現在。對他來說,旅行和到達是同一件事情:他是一步一步走著來到某地的。他在用自己的眼睛、耳朵和整個身體體驗現在。在他旅途的終點,他感到一種愉悅的生理疲憊。他知道他會享受深沉而甜蜜的睡眠:這是對一切真正旅行者的酬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