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灣游記:只是一片海藍藍(下)
晚風輕拂著澎湖灣,白浪逐沙灘,沒有椰林綴斜陽,只是一片海藍藍。坐在門前的矮牆上一遍遍回想,也是黃昏的沙灘上有著腳印兩對半,那是外婆拄著杖將我手輕輕挽,踩著薄暮走向余晖暖暖的澎湖灣。一個腳印是笑語一串消磨許多時光,直到夜色吞沒我倆在回家的路上。澎湖灣,澎湖灣,外婆的澎湖灣。有我許多的童年幻想,陽光,沙灘,海浪,仙人掌 ,還有一位老船長。
【走進馬公】
㈠飛機准時地降落在澎湖的馬公機場,之前從機艙上俯望,馬公島就猶如是茫茫大海中的一葉浮萍。圍繞其四周的島嶼山礁,可謂星羅棋布,據說目前整個澎湖列島共有一百零三個島嶼,有人居住的才不到二十個,住人最少的僅三人,其中一人還是派上島去的警察,其余的大多是荒無人煙的孤島野嶼。
也許是“國內”航線的原因,出關顯得非常寬松,連證件也只需晃一晃便可。我沒有大件的行李托運,也就輕松地一馬當先走出檢驗大廳,四處好奇地走走看看。可能馬公航空站依然是個軍用機場的原故,像金門尚義機場那樣的航空站牌都沒掛,還有禁止拍攝的警示語條。從外觀看來只是一幢尋常的高大建築。
在出口處,有一位“古錐如水”(贊美女子漂亮、可愛的閩南用語)的女孩頭戴一頂台灣觀光局標志的帽子,整體看起來有點美國西部牛仔的樣子,舉著“歡迎泉州貴賓團”的號牌,估計那就是澎湖的“地陪”。前去對上“暗號”,果不其然。她笑容可掬地自我介紹——姓許,名梅蓉(還特意交待不是“美容”那倆字)。這位號稱全澎湖最有氣質的女導游(臨別前,她雖是自稱的,也是大家欣然默認的),將是我們在澎湖三天的唯一“親人”和“組織”。
㈡待大家集合上車後,“美容”小姐給大家分發了一張裝幀大方的牌子,可掛於胸前,以作“組織”印記。裡面不但有每個人的名字,酒店地址,和發生緊急事件的報警、服務電話,而且在反面還詳盡地介紹了這三天裡的具體行程安排,以及她的聯絡方式。然後帶大家來到位於中興路的四星級酒店——佳期飯店進行休整。分妥房間號牌時,她宣布三十分鐘後在大堂結合,開始走行程。
依然是我動作迅速,主要還是記掛著自己每到一處的“作業”——往郵局蓋日戳、寄明信片。“許導”告訴我馬公只有位於中正路的一家郵局,離我們入住的酒店相隔一條街遠,待會兒要路過的。我看時間充足,征得她的許可和指點下,我先行一步。獨自急匆匆地走在澎湖的大街上,一會兒便融入了人海裡。可能是閩南風俗習慣的本土優勢,我並沒有迷路,好像也沒人看出我有什麼差別。
郵局裡,我虛偽地遵守著排隊秩序,非常紳士且假惺惺地讓有急事的女士優先,輪到我時特意用標准閩南腔的“國語”詢問集郵櫃台。
集郵窗口,一個“阿兵哥”正在辦理,似乎遇到了什麼問題,正在用電話“請示”。原來他是來自台北的新兵,受同學之托往家裡做實寄封。這,我內行,建議他在不同的主題封上,選用貼切的相關郵品。“三下五除二”地幫他搞惦,也為自己多爭取了“寶貴”的時間,這可能就是所謂的“送人玫瑰手有余香”吧。分別時,他送了些紀念郵票給我,我也回送一張泉州申報“海上絲綢之路”世界文化遺產的紀念封。
最後,自己如願地把從家裡做好的“台灣海峽東岸行紀念郵戳集”裡的澎湖處加蓋了個當日的戳記。櫃台裡的小姐從我寄出的卡片中知道我是來自大陸對岸的,還特意送給我三套蓋有澎湖風光景戳的紀念封。激動之余,我只有多買些她推薦的台灣郵品回去。
此時,大隊人馬開來,喧嘩中有人又重復了我的“功課”。爾後,才一起步行去中央街訪古,第一站——四眼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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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插圖一)
㈢
四眼井是馬公島的一處百年老井,眾所周知海島上最缺的往往就是淡水。先民們來到這海外荒島上開墾,首先要解決的自然是挖井汲水。所以這在閩南看來並不起眼的水井,卻是當時人們的生命線。因此匯合而成的聚落,也就理所當然地成為了今天的“中央街”。
一走進這條古老的小巷般社區,跟閩南小鎮一樣都是沿街集市的。諸如冰心糕、黑糖糕、牛肉干等點心、小吃,一路上都是免費品嘗的,真讓人竊喜不已。當然表面上還是要假裝斯文,宛如美食家般地淺嘗辄止。
吃著,走著,看著,前面出現了一處有擴音喇叭和擁堵的人群,那應該就是觀光的景點——“四眼井”。顧名思義,就是四個口的水井。這在以前,是閩南人家家戶戶門前都有的景象,隨著“城市化”的進程,現在幾乎都灰飛湮滅了。前幾年在泉州中山北路(即北門街)的拓寬中,一處擋道的“六眼水井”的去留引起了爭議。建設方起初是在路中間用專門的磚石圍了個圈,看看時間一長沒人過問了,又悄悄地抹上了水泥。如今在平整的北門街上,依然能夠看出它們原來不屈的身影,一道特別圓形的孤線,以及那顏色新舊不一的水泥痕跡。我們拆除和毀去的不光僅僅是那麼一口口曾經普通的水井,面對著馬公島上這處保存完好的歷史文物“四眼井”,我又感慨了起來。
井旁,“許導”等另一團來自廈門的人散去後,才詳細地講解這井的“前生後世”,團友們則叽叽喳喳地說,這些在我們那裡太平常了,在這裡反倒成了風景呢?!。
後來,“許導”出了個不難的難題,如果有人能親手打上一桶滿滿的井水,會有獎品的。於是大家爭先恐後地一試身手,最終不是水桶老飄浮在水面,咋折騰都裝不進水。就是勉強打上來的也才六七分滿。還是我們那位“北共”身手不凡,果真打上了滿滿一桶,穩穩當當地提上井來。我自然更是不在話下,以前在我們家,我是老大,挑水做飯總是“當仁不讓”。雖說已是多年沒練了,但是扎實的功底還是根深蒂固。“許導”當真說到做到,晚上私底下“偷偷”地送了兩本書給我們,這是一本由台灣交通部觀光局澎湖管理處出版的《澎湖之美》圖冊,還特別交待不可聲張。
臨走前,“四眼井”的老主人還讓大家看了兩幀照片,一幅是馬英九到訪親民的合影,另一張是與陳水扁來視察的合照。主人家問我,這兩位你們更喜歡誰?如果投票你會選哪個?還沒等我回過味來,那位可愛的“北共”就接上了話茬:我投馬一票,踢扁一腳。老人家哈哈一笑地說——你跟他又沒有仇,干嘛要踢人家呢?其實他們都不過是個政治人物而已,只要是兌現競選諾言的,讓我們日子真正好過了,我們才不管是馬,還是扁,只要不是“騙”人“黑白”講的!選民就喜歡他,就選擇他。
㈣
離開“四眼井”,下一站:天後宮,又稱:媽祖宮,或簡稱:媽宮——這也是日據時期,馬公地名的由來。
不錯!是我私底下從“許導”處考據而來的。這裡還得感謝攜程網的那位大家曾經熟悉的“苦海女神龍”,一年前她為我提供了不少有關澎湖旅行的詳實資訊。讓我未臨澎湖,地理風貌已“胸有成竹”,了然於心。知道了澎湖的五大島嶼是——馬公,西嶼(原稱漁翁),白沙,七美和望安;也知道了澎湖又稱菊島,天人菊是這個島上的縣花。列島的極東點是查某嶼(“查某”為閩南話的女子),極西點為花嶼,極南點是七美嶼,極北點為目斗嶼(“目斗”者墨斗也)。這一切的一切,不但彌補了我如蜻蜓點水式的“插小旗”之旅的缺憾。而且讓我每到一處總是有些似曾相識的感覺。
當思緒游離出竅之際,我們到達了澎湖這座“國家”一級古跡——開台天後宮的祖廟。說到天後媽祖,目前全國規格最隆重的,也是文物及建造級別最高的,並不是在其故鄉的湄洲島,而是泉州南門的天後宮,泉州民間仍稱之為天妃宮(因為媽祖封後是清朝施琅收復台灣,才奏請康熙皇帝冊立的,史稱“祖廟”)。這其中也透露著泉州人有著對“清天”並不認帳的情緒在裡面,就說同樣是收復台灣的英雄鄭成功和施琅,閩南人內心深處依然是對施琅如洪承疇般不待見。如果不是出於國家的某種需要,以及電視連續劇《施琅將軍》的熱播,施琅雖然曾經在泉州市區擁有春、夏、秋、冬四座園子,家鄉晉江衙口還有一座富麗堂皇的靖海侯王府,以及河市虎窟規格威嚴的陵墓,但在百姓口中還是鮮被提起的,更不用說建祠立廟了。
偏偏就在澎湖,就在他當年大戰得勝的馬公島上,與天後宮媲鄰的地方,一間不怎麼起眼的祠堂,有了他的立足之地,供奉香火的神主牌位——施公祠。走進這間寥落的祠廟,望著這位英雄的老鄉,我無語地鞠了鞠躬,祠堂外那對工整的楹聯道出了自己的心聲——施門心路史家論,公廟威儀菊島瞻。
㈤
中央古街的天後宮正對面就是馬公港,由於是周末,許多來自台灣本島的觀光客看“外婆”來了。望著這些自由出入,裝備齊全的背包客,以及那隨船運來的單車騎手們,我不禁露出了羨慕的眼神。
這一發愣發呆卻發現自己掉隊啦,幸好我再怎麼樣也不像是故意要“跳機”的(“脫團”者也,最近有報道:三位來自廣東省籍的游客經由第三地游覽台灣時“失蹤”,成為了反對“陸客登台”政策人士的口實。我衷心希望,不要“一粒老鼠屎壞了一鍋湯”才好),這一點“美容”小姐是深信不已的,她也知道我的“時間觀念”原則,能夠自己在“雙規”裡(規定的時間、規定的地點)找到小西門的,西門又叫順承門,是馬公古城牆唯一保存下來的清朝古跡。
由順承門往西,有一處臨海的村莊,曾經駐扎過軍隊及眷屬的營房,現在都已經荒廢。當地村公所的告示稱,這裡將保持原狀,規劃建設成觀光項目。
當走過一處仙人掌叢生的莊園,有人驚叫了起來——外婆的澎湖灣,“許導”故意賣了個關子。隨著那聲驚呼,音樂響起,熟悉的歌聲終於在真正的場境裡被喚醒。一盤做成潘安邦簽名的光碟,安放在了一座雕像邊,曲子在重復地演唱著,這是一種可以感應的設備。雕像是那瘦弱的外婆拄著拐杖,慈祥地看著身旁的外孫跪在沙灘上玩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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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插圖二)
一個尋常的故事,一首悅耳的歌曲,成就了澎湖一張不朽的名片。莊外,夕陽下,漲潮的拍浪聲,把沙灘上的腳印一一淹沒。望著沒有椰林綴斜陽的澎湖灣,直到夜色把我們吞沒在回家的路上。
澎湖灣阿,澎湖灣啊,外婆的澎湖灣,真的只是一片海藍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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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插圖三)
晚上,我們幾個依然精力充沛的好漢,經“美容”小姐的點撥,逛了台灣軍服、軍品專賣店;泡了澎湖的陽光殖民地酒吧;品嘗了中正街的海鮮風味大排檔,暢飲了正宗的台灣啤酒;才有幾分醉意地在新台澎海產店裡,認識了一位“細齒、古錐、很水”的姑娘,在她的笑靥下,大家都滿載而歸。可能有人又有疑問啦,你不是告誡過大家啤酒不可以和海鮮一起用的嗎?其實,這就是一個“度”的問題。
【後記】
在澎湖的這些日子裡,“許導”還帶我們跑馬觀花地浏覽了馬公島外的許多風光:白沙鄉的中屯風車、通梁古榕,西嶼鄉漁翁島的跨海大橋、玄武地貌、二坎聚落,吉貝鄉的沙尾海灘、水上運動,以及到和軍港相鄰的海洋牧場去烤鮮蚵、享受海風夏韻的釣魚樂趣。
讓大家印象深刻的除了一致認為的干淨、整潔的市容市貌外(我曾戲曰:可能是跟蔣介石視察時總是喜歡戴白手套有關。其實這也體現了澎湖人的整體衛生意識,我就不止一次地看到過“許導”在默默地拾起團友不經意丟失的垃圾),還有這位全澎湖最有氣質的“美容”小姐,她在旅程的間隙裡,還曾十分風趣地給我們講起了“小李飛刀與吃黃瓜”和“國家在睡覺,政黨在強奸,社會在呻吟,人民在哭泣”的“黃色”笑話,居然都是“滴水不漏”,又能讓大家心領神會般地開心一刻。在機場告別,大家依依不捨地和她合影留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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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插圖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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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插圖五)
回來時依然從金門出關,坐的還是石井←→金門航線的“泉州輪”號。輪船上下堆滿了旅行團“滿載而歸”的特產,盡管“海峽東岸”的物價並不便宜,盡管現在“地球村”的物流十分通暢,人們必竟出於對陌生地方的一種稀奇和神秘,不帶些“伴手禮”回去派發,似乎是說不過去一樣的。雖說金門高梁、菜刀與貢糖“三寶”,我們這邊並不稀罕。雖然澎湖的丁香魚干、鹹餅和“少管”(又稱“小管”,是一種與鱿魚近親的魚類,閩南有句幽默詞語——多吃“少管”),並不比閩南好到哪裡去,但是正因為兩岸隔絕了這麼些年,所有一切的一切,自然就是有點特別。
客輪轟鳴地飛馳在碧波蕩漾的大海中,由船頭掀開的波浪“一發不可收拾”地被拋甩在了船尾,一些不甘心的浪花追擊著船舷上的門窗,“徒勞”地留下了它們的痕跡。由於前幾天的“風神”台風已經遠去,風浪比來時平靜了許多,正像我的心情一樣。有了去時“殘痛”經驗的人開始懂得了“車頭船尾”的法則,這個小時候伯父就教會的“抉擇術”一直讓我在人生的旅途中受益非淺。站在甲板上,迎著鹹澀的海風,我的思緒也像翻騰的浪濤一樣滾滾東流……
“……今夜離別後,何日君再來?!……”耳畔飄過了一陣熟悉的歌聲,原來那是客艙裡正在播放著鄧麗君的老歌。會的!只要有機會,只要不需太多的限制,只要能夠像所有游客一樣自由自在地行走與停留,我一定還要來台灣!台灣是一座即便讀他、戀她千百遍都不會厭倦的寶島。
如果說,能夠走進金門、馬祖是開啟我夢想門窗的話。那麼,跨過海峽東岸的澎湖,便是夢想照進現實的那一縷晨曦。隨後而來的“台灣環島之旅”就是我將夢想進行到底的“青天白日”,這些個伴隨著童年成長的歌謠,勾起了我太多往日的幻想:陽光,沙灘,海浪,仙人掌,半屏山,日月潭,太魯閣,野柳,鵝巒鼻,士林夜市,故宮寶藏,西門町,淡水的漁人碼頭,陽明山和林語堂故居,以及阿裡山神木與那美如水姑娘的酒窩,當然還有不能免俗的津津樂道的頗有嚼頭的“槟榔西施”……
——是的! If we can dream it, We can do it。
2008年6月26日~28日走進台灣澎湖
2008年7月初稿於醉醺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