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關村廣場是一個我喜歡的地方。北京讓我去了一回就喜歡,想有空再去的地方頗有幾個,可真正落實了這種想法卻不多。中關村廣場倒真正是一去再去,一個人去過,兩個人去過,三個人一起去過,早上去過,中午去過,晚上也去過。
一個人都是坐公共汽車過來,或者是坐公共汽車從別處回家的途中在這裡停一下。要在黃莊下車,中關村廣場實際上不在中關村,而是在中關村往南一個叫作黃莊的地方,黃莊原來有條往海澱鎮去的斜街,跟往中關村去的路形成一個三角地,這片三角地後來被挖開又填上,就成中關村廣場了。隨著城市的發展,每個地名覆蓋的范圍越來越大了,連國家圖書館前邊的街都從白石橋路改成中關村南大街,黃莊和海澱當然也可以被統稱為中關村了。
一個人去的時候,就從黃莊這邊順著台階慢慢往上走,中關村廣場露在地上部分是一座栽滿大樹的山,也是一座鋪砌得很講究的公園。我喜歡一個人沿著鋪石的台階往高處走,我覺得這裡有點兒像香港。北京一向是平坦的,而香港則地勢起伏,上上下下,把北京的地面修成這種高高低低的緩坡之後再精致地裝點一下,就有幾分香港的味道了。
走到最頂上是兩棟由過街樓連在一起的大廈,中關村的地標建築,壯觀、大氣。其中一座是新東方的總部,報名處酷似銀行和證券營業大廳,一溜櫃台,電子大屏幕顯示叫號順序。坐在一排排固定硬塑椅上等著的人都很年輕,一張張青春洋溢的臉,對未來充滿著渴望。往裡走是書店,徐小平那些指點人生的書一排排地放在架子上,讓我欣喜。我一直很喜歡讀徐小平的文章,站在這裡翻他的書,比讀報上的豆腐塊邊載要痛快得多。
從過街樓往下是一段很寬很緩的石台階,扶手都是直徑十幾厘米的圓鋼,下了台階就到了中關村廣場的西端入口了,從對著一面流水牆的大玻璃頂子下去,再滾梯下去,左邊是屈臣氏,右邊是大食代。
我每回一個人去中關村廣場,一般都要在大食代裡吃點東西,最常的選擇是和合谷的小份麻婆飯。前一段促銷在北入口前台發優惠券,小份麻婆飯憑券可以買一贈一,也就是9.9元可以買兩碗,可惜我只要一碗,無法享受這個優惠。其實如果我的進食原則不是“吃到不餓”而是“吃到飽”的話,完全可以消滅掉雙份麻婆,紅油豆瓣燒過的豆腐很香,上邊還灑著碧綠的細蔥花,底下蓋著的白米飯也軟硬適度,怪不得中午總有一堆人在櫃台前邊排長隊呢!
其余的,賣香港飯食的一般般,各色茶點除了名字之外,都不太香港。龜靈膏尤其不值,還不及超市裡的。南洋鐵板一個人吃沒意思,麻辣燙從來興趣一般。包子、餃子、湯粉之類還是不要指望這種地方。
從大食代邊上下滾梯往前就會到“面包心語”了,每回過這兒都花12塊錢買一角兒的奶酪蛋糕給少爺帶回去,別的4元、5元的面包也順便買一兩個給他作早點。再往前轉過彎就是家樂福的一個偏門了,把裝蛋糕的紙袋鎖在儲物櫃裡,就進超市了。
一個人的行程,不管逛哪兒,最後大都會以買菜告終。中關村廣場是買菜的好地方,店堂大,貨色全,早晚還有生鮮的打折賣場。
要是兩個人,就不一定去家樂福了,改去屈臣氏,看那些五光十色的化妝品,再空著手出來。然後去7-11買上兩瓶水,從邊上的石階走上去,坐在花園的石凳上看夜景,兩個人的晚上,5元多的飲料就搞惦。近處晚風生涼,遠處燈火輝煌,坐在那兒想想過去,猜猜將來,便覺得在一起慢慢變老的過程中尚有眼前這片刻的風平浪靜,也就別無所求了。
7-11不在地下,在廣場南端的一條小街上。這條街的味道有幾分上海新天地,也有幾分香港。街上一溜小店,名表店最多,也有西餐館。7-11是每回必去的,裡邊賣一種海苔包著的三角形飯團,其中金槍魚蛋黃醬的那種最為我深愛。去的晚了,就買不到。這家店每到午餐、晚餐時節賣飯,一個隔成許多小格子的大鍋裡煮著各樣的吃食,大都是日式的。還有包子,我嘗過那種素餡的,味道不錯,但不及金槍魚蛋黃醬飯團那麼讓我念念不忘。
從7-11出來,再往前一直到小街出口處,把口的就是兩層高的哈根達斯店了。哈根達斯店的寬敞和整潔都讓人無可挑剔,背景音樂是支舒緩的曲子,讓人既不覺得寂寞,也不覺得吵。
坐在二樓臨窗的大沙發上,一邊喝泡著鮮檸檬片的免費冰水,一邊翻看菜單,那菜單印制得如此精美,像看畫冊一樣是種享受。就是價錢不享受,小數點往左挪一位就好了,不過那樣這大沙發估計就也得換成硬塑方凳,冰淇淋也要自己到樓下櫃台前去排隊買,然後像在麥當勞一樣端著盤子四處找座了。
可我為什麼要請你吃冰淇淋呢?今天既不是你的生日也不是我的,今天我沒有提職沒有加薪也沒有賺一分外快,今天不過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周末罷了,有什麼理由哈根達斯呢?哈根達根一向在我的生活之外,7-11和家樂福才是輕車熟路的。
也許就因為這菜單太漂亮了,這艘“地中海之舟”便看在眼裡拔不出來。這海中之舟及周邊的一切在所有細節上都完美得無可挑剔,讓人在不知不覺中拋開理性繳械了。所謂寵愛或是溺愛大都不過如此,滿足對方而讓其喜悅,然後再從這種由衷的喜悅中得到一種自欺的快感。也罷了,又還能有多少次一起哈根達斯的緣?寵你其實就是寵我自己,人都想過得好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