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灣游記：高山青，澗水藍（六）
把虛無的看成是真切的，這簡直是在自我欺騙，但騙自己往前邁步並沒有錯，所以要捨得想辦法騙騙自己：走吧！往前，走過彎曲小道，走過荒野，不遠處就是桃花源。實際上，哪裡有桃花源？哪裡有桃樹？桃樹的種子在哪？能夠發芽嗎？不知道，我一點都不知道。但自我欺騙，卻能鼓勵我朝著我的桃花源前進……
——梅子語錄
第二章：環島之行的觀光交響曲（五）
插圖一
這綠島像一只船，在月夜裡搖呀搖。姑娘喲，你也在我的心海裡飄呀飄。讓我的歌聲隨那微風，吹開了你的窗簾。讓我的衷情隨那流水，不斷地向你傾訴。椰子樹的長影，掩不住我的情意。明媚的月光，更照亮了我的心。這綠島的夜已經這樣沉靜，姑娘喲，你為什麼還是默默無語。
——《綠島小夜曲》
一、凡遇偶合
告別知本小鎮，我們坐在充滿了鄧麗君甜美歌聲的大巴車上，開往一個聽起來很是賞心悅目的地方——花蓮。從台東到花蓮，一般有循著中央山脈行駛的“環山線”和沿著太平洋東海岸的“沿海線”兩條道。
昨天，受正在生成的“北冕”台風的外圍影響，下了一場暴雨（在台灣叫做豪雨）。雖說這場及時雨有效地緩解了我們入台以來一直承受的高度“熱情”以外，還為我們在台東知本溫泉創造了適宜泡湯的氣候氛圍。但是，同時也使我們今天要穿越崎岖的山路，增添了不小的變數，比如發生山體滑坡、泥石泥等次生的自然禍害。因此導游和司機師傅根據相關訊息，臨時決定選擇第二條線路預案。
果如此！我們又再一次遭遇了幸運女神的眷顧。在接下來的漫長無聊的“北回歸線”當中，我們左邊不但有著雲彩萦繞的蜿蜒綿長的中央山脈的迤逦風光可遠眺，而且右邊還有氣勢恢宏的旖旎多彩的西太平洋的絢麗景觀來解乏，是何等的惬意喲！
當弦律悠揚的小夜曲戛然而止的時刻，今今（導游）富有磁性而又略帶沙啞的男高音急促地在我們耳邊乍響——大家快看！在你們的右手邊那座飄浮的小島就是歌曲中所唱的綠島……
——（我插了一句）這就叫做“耳聽為虛，眼見為實！”嘛。
——又沒停車，連“踏實”都不是？（阿超說）
——拍照留念呀！
凡子話音剛落，靠窗的司墨說時遲那時快地“咔嚓”了一張。等我們都掏出了相機，大巴車已疾馳掠過。抓拍著的角度和效果，要麼是反射著玻璃光的模糊側面，要麼是晃動中把窗簾的邊角也攝入了鏡頭。唯有司墨的這張“玉照”，才給經歷了太多勝景而視覺疲勞的大家，對於一座路過的叫做綠島的地方，留下了些許品味的平台和回放的感觀憑藉。
立此存照！雖說多少有著孫行者在如來佛祖掌中的“到此一游”印跡，卻也是有些真實的虛幻！
前行中，居然還有一處不可思議的自然奇觀——水往高處流。此等景觀不但刺激了觀光客們《探索·發現》的眼球，更是顛覆了人們長期以來所信奉的“水往低處流，人往高處走”的千古名言。大多“耳聽為虛”者，在“眼見為實”下依然冥頑不化地認為“都是眼睛惹得禍”，還引經據典地舉出了許多諸如廈門“怪坡現象”的“科學發展觀”。
我和凡子、司墨幾人，則童心未泯地撿了幾片枯葉，隨著水流看著“浮萍”們如何地“爬”上了高坡，而歎為觀止。“叉叉資深人士”的阿超，卻遙望著遠方雲霧纏繞的玉山山脈“研究”了起來，同樣不理會什麼“眼實”抑或“耳虛”的喧囂。現實生活當中，我們已經被弄得夠混淆是非的了，難得還有個這麼稀奇的“實則虛之，虛則實之”的（辯證）自然景觀。況且台東縣府也出了告示，咱們總不該像武松那般心胸狹隘地“上山打虎”去吧。人家又不像俺們動不動就畫個圈，擋個道收費什麼的，何利之圖來著？
繼續前行，便是穿越虛無飄缈的北回歸線。一道地圖上人為劃定的標線，在台灣東海岸上竟然有了實質性的地標——一座高聳入雲的北回歸線分界碑，這個我可喜歡著咧。同樣讓咱肅然起敬的不但是不收費的公園，而且還不像俺們有“傍大款”的情結——凡是能給人帶來“經濟效益”的自然景色抑或是人文景觀，地方上若不爭個臉紅耳赤，你死我活的才怪。例如以前炎黃二帝的歸屬地爭奪，南少林寺“花落誰家”的糾葛等等，枚不勝舉。就連最不招人待見的朱熹老夫子，籍貫就有三處之多的爭執。更別提現在時興的紅色之旅中林林總總的“革命遺址”啦。
不過，聽說時下有些“革命教育基地”、博物館、公園什麼的也開始不收費啦，這總算是一種社會進步的跡象吧。
把些個虛無的尋常的東西當作是心靈旅程的一種追求，在我看來其實也是進步的境界。這些年來，我總是這樣“被騙”了過來的。例如懷揣第一筆出賣勞力掙來的血汗錢（一百塊），在窮困潦倒的年代，毫無目的地北上武夷山（那時的武夷山尚名不更傳）奢侈去了。由此一發不可收拾地發展到：西部牧歌，東臨碣石，南蕩天涯，北訪極地的“讀萬卷書，走萬裡路”的腐敗。蓦然回首的燈火闌柵處，我又開始在書本上迷茫了起來。歸根結底，這全都是自己“無可救藥”地信奉了梅子的“歪門邪說”所致。
二、魯谷幽峽
他們說，走遍台灣勝景，如果沒到過太魯閣，將是一大憾事。這跟蘇州虎丘上，蘇東坡那著名的一歎，有著異曲同工之意。而“正港”（正宗之意）的台灣人卻是這麼說的：“魯谷幽峽” 是個地表景色很特殊的地方，只能說驚歎大自然的力量是如此的神奇，立霧溪流在峽谷中創造出的各種景觀都是奇景。見到溪底美麗的大理石都會想說，我家建材要是也用這種的該多好啊~~~不過那裡只要天氣不好最好離遠點，不然每年零星落石都會砸死幾個人，出門還是安全第一啊~~~
為了避免所謂的“憾事”和“驗證”一回峽谷奇觀，我們的行程當然必不可少地多了花蓮一日游。越過了北回歸線，預示著我們從亞熱帶又回到了溫帶區域，同時也說明了距離花蓮的路程，已經走了一大半啦。後一半崛崎山道的顛簸已經耗盡了大家的神情，昏昏欲睡中連甜美的歌聲也成了聒噪的干擾，惟獨心中緊念叨著別錯過太魯閣的風韻。
插圖二
據介紹：太魯閣位於花蓮西北方向的花東縱谷之中，兩岸全是堅硬的大理石巖層。台灣著名的東西橫貫公路和蘇花公路，都是當年敗走台灣的“國軍”，在回鄉無望的年月裡，在蔣經國的“號召”下，硬是在大理石構造的山谷中斧鑿出來的人間奇跡，堪比鬼斧神工、渾然天成的幽深峽谷。光是建造這條橫亘中台灣的山間公路，長眠於此的“國軍”將士就達二百一十二名。當然，比起“共軍”在修建青藏公路的“一公裡一人”的記錄，那可是“小巫見大巫”。這些個身經百戰，並幸運地被“戰略轉移”來台的年輕生命，終歸是復國無望，而且“馬革裹屍未能返”。來之前我就聽說在燕子口前的長春祠，就是為這些客死他鄉的“國軍”們建造的，讓背井離鄉的他們的身心永遠地與太魯閣山谷融為了一體，在香火萦繞裡魂歸故裡。如果說，閩南崇武的“廿七軍烈士宮”是“共軍”的天下第一廟的話，那麼太魯閣的長春祠，則是供奉“國軍”犧牲將士的唯一祠堂。
插圖三
在青山依舊在，綠水亦長流的峽谷峭壁上，一方“長春聽濤”的摩崖石刻，映入了我們從“九曲蟠龍”坦途走來的眼簾。對面的懸崖間，有一座金碧輝煌的宮殿式建築，應該就是“長春祠”了。在這所謂的“望山跑死馬”境際中，卻有一橋飛架於天塹之間。這座名曰長春的鐵索橋梁，據說是日據時期，日本人把阿美族原住民趕到這樣的深山峽谷中修建的，目的在於掠奪太魯閣的天然資源。
站在長春橋間，仰望立霧溪水沖涮出來的大理石壁，滑潤冰清。峽谷中吹來的風則有些陰森淒涼。清幽的巖叢裡，燕子在千仞縱橫的山谷自由地飛翔。我想，這些沒有在兵荒馬亂的年代裡成為戰爭的炮灰，卻能在這群山之中“愚公移山”般地為後人們開辟了一條走向光明的通途，爾後卻永遠地安息於這樣抒情的世外桃源，其實也不失是一種造化！
——願他們的英靈永垂不朽！
插圖四
三、花蓮雨夜
傍晚，回到花蓮的國軍英雄紀念館餐廳吃飯，天下起了雨。瞧這雨下得挺尴尬的，不大又不小。眼看著明天就要回到台北，而且景點比較多，時間挺緊湊的。後天一早全部的行程就結束啦。曲指算來這僅是在台灣的倒數第二個晚上了，團友們都在忙著准備“伴手禮”。小雪也隨著她媽媽去買花蓮的“米麻”“米署”，一種用當地原住民的紅粟米、花蓮薯、槟榔芋做成的品種多樣的韌滑爽口的糕點小吃，有點像閩南的一種“麻籽”。
我們“四人幫”又按“既定方針”去與花蓮來個親密接觸，由於城市的格局並不大，且有雨，大家准備沿著假日經典飯店的國聯一路步行到熱鬧的中正路。剛到大堂，瞧見飯店有出借單車的服務（免費的耶！），正中下懷。立馬跑上樓向全陪的小歐要來證照登記，熱情洋溢又“鼓娷幼齒”的小姐還為俺配戴了一頂十分帥氣的“貝雷帽”，最後又提醒我注意安全，交待十二點前回來較好。大沒有像嘉義飯店的人，防賊似的盤問個不停，當然人家的服務始終是微笑體貼狀。當我們收拾停當，門外的雨則越下越像模像樣，他們三個打消了念頭，改撐傘逛街，我只有獨自冒雨“走單騎”。沿著國聯一路昏暗的街燈騎去，一下子把就他們甩在了老遠。卻在燈火通明的中山路的花蓮市公所遇到了小雪她們，正為找不著阿美“米麻”“米署”而犯愁。經熱心的路人指點，說在火車站邊有一家分店。我好像曾經路過，於是義不容辭地攬下了這個“美差”。
來到火車站，雨忽然大了起來。豆大的雨珠打在臉上，會隱隱作痛。趕緊在阿美“米麻”“米署”店避一避，捋一捋濕漉的臉龐，抖一抖澆透了的衣衫。店門口一位學生模樣的靓仔提著一束玫瑰在叫賣，這時我才猛然意識到，今天是“七夕節”，難怪會有這樣喜極而泣的“忘情水”。
附近的SevenEleven有座電話亭，馬上給家裡的“領導”打了個電話。電話亭正對著火車站，廣場上的霓虹燈閃爍著“花蓮站”三個大字。雨影中一尊塑像傲然挺立於公園的草坪上，隱約可見的是“博愛”的題刻。待雨稍停，走近一看，果然是“國父”孫文像，背後石墩上的銘文（《禮記·禮運大同篇》）：
大道之行也，天下為公，選賢與能，講信修睦。故人不獨親其親，不獨子其子，使老有所終，壯有所用，幼有所長，鳏寡孤獨廢疾者皆有所養。男有分，女有歸。貨惡其棄於地也，不必藏於己；力惡其不出於身也，不必為己。是故謀閉而不興，盜竊亂賊而不作，故外戶而不閉，是謂大同。
——許是有了這“孫中山思想”武裝的民眾，飯店門口架子上擺設的雨傘、雨具才不用擔心，連街道邊有序停放的摩托（台灣稱機車）、單車都無需上鎖。
插圖五
回到飯店，雨還在一直地下個不停，牛郎織女上演了千年的悲情“山寨劇”——鵲橋會的高潮，又如期而至……
待續，下一站：野柳聽濤，台北故宮。
2008年8月夢圓台灣 2008年10月稿於醉醺軒
